許秋搖搖頭：“沒有頭緒。”
王平思索道：“最常見的就是亞硝酸鹽中毒了，每年都有不少誤食工業鹽的新聞。”
“跟鹽無關。”
王平聽明白了潛臺詞，和醃製食品也沒關係。
他想了想又道：“腐敗的蔬菜也有可能含有過量的亞硝酸鹽。”
這些因素許秋早就考慮到了，他皺着眉道：“更可能是藥物因素，比如局麻藥，或者是氨苯碸。”
氨苯碸是教科書上重點提及的藥物，但臨牀醫生卻覺得很陌生。
原因是現在很少應用，也就是醫學生考試的時候見得多了。
許秋繼續道：“局麻藥不予考慮，病人沒機會接觸到這些東西。”
管制藥物，一般人也見不到。
“氨苯碸？這我熟，之前在感染科輪轉的時候，我碰到過一個麻風病人，正好就用了這藥！”王凡舉了舉手，表情有些自豪。
許秋微微詫異。
氨苯碸的確是感染科那邊的用藥，最主要的對症疾病就是麻風。
不過，由於麻風很少見了，氨苯碸也很少開具，每年過期的藥物中，有不少就是氨苯碸。
王凡站起身，道：“許哥，交給我去問。”
許秋估摸着突破點就在藥物上了，難度不高，再加上他上午有手術，便答應了。
中午時分，結束手術的許秋回到辦公室。
沒多久，王凡就來彙報情況了。
“許哥，我問過了，病人沒有得過麻風。”
“只問了麻風？”
“那當然不是。氨苯碸也是艾滋病患者卡氏肺囊蟲病的防治藥物，雖然是三線用藥，臨牀上多用甲氧苄啶、磺胺甲惡唑這些，但我還是都問了一遍，不過病人也不符合。”
術前四項都做過了，江薔沒有這些傳染性疾病。
王凡攤攤手道：“不過病人的病史還不夠完善，昨天她昏迷了，所以沒有發現，但今天早上醒來我再去查，發現病人還有點皮炎，許哥你看要不要開點藥。”
許秋當即皺起了眉。
病人家屬果然很粗心……昨天他再三詢問，除了問出一個拉肚子外，就再也沒有其他問題了，今早查房果然發現了遺漏。
“下午去看看。”許秋說着。
他現在更關心的是爲何會誘發高鐵血紅蛋白血癥。
按照他的猜測，之前他詢問過的病史基本上可以排除病因，只剩下藥物誘發這一項。
不是氨苯碸的話，某些治療瘧疾、尿道炎和小便赤痛的藥物也能夠引起。
但王凡也順便詢問了，同樣得到的是否定的答案。
許秋調出江薔的病歷頁，緩緩滑動查看。
突然，他看向王凡。
“你說病人皮炎，還拉肚子？”許秋問道。
王凡有些不明所以：“對啊，我還問了，病人自己塗抹了紅黴素軟膏。”
“多久了？”
“好像是四天左右吧。”
“還沒好嗎？”
“對，我估計不是毛囊炎或者是化膿性皮膚病什麼的，所以讓許哥你去看看，對症下藥。”王凡只是個急診醫生，對皮膚科的病沒有太多瞭解。
但許秋很敏銳地察覺到了不對勁。
“他們中午喫的什麼？”
王凡愣了一下：“這個也很重要嗎？”
許秋點點頭，起身前往病房。
“家屬不在嗎？”許秋看了眼。
江薔以爲又是早上那個醜醜的醫生，無精打采地應了一聲是，但下意識瞥了許秋一眼後，整個人都坐端正了。
王凡：？？？
要不要這麼現實！
許秋戴起手套，道：“我需要查個體，麻煩配合一下。”
“好的！”江薔沒有二話。
“你身上有皮疹？”
“好幾個地方都有，腋下、胸上面，還有屁股也有……”
“不用，不用脫衣服。”許秋面色不改地制止。
王凡默默地把施憐拉了過來……沒有異性醫務人員在場的話，他真擔心許秋被幹出點什麼事情來。
施憐到場後，她幫江薔拉起了衣服。
許秋定睛一看。
病人的腋下生長着成羣的水皰，緊密排列，像是一張地圖一樣覆蓋在皮膚上，形態各不相同，大小也不一樣，最大的有兩釐米左右。
各個水皰連接成片，周圍一圈的皮膚都呈現紅腫的狀態。
一眼看上去，像是細細密密的魚鱗，只是病人的魚鱗是一個個挨在一起的水皰。
許秋嘗試着按了按。
水皰質地緊實，而且從周圍完好的水皰羣來看，不容易破裂，否則早就在皮膚的磨損下成片地糜爛了。
“癢嗎？”
“癢！每次我忍不住，就會洗個冷水澡，實在忍不住了，就塗點紅黴素軟膏。”
“痛不痛？”
“有時候會痛！”
許秋點了點頭，他心裏大概有數了。
王凡有些詫異地道：“這不是普通的感染？”
“不是。”
許秋說完，又補充了一句：“做個皮膚活檢、小腸活檢。”
王凡和施憐同時愣住。
皮膚問題，爲何要做腸道的檢查？
難不成病人的腹瀉也另有原因！
……
很快，病人的檢查報告出來了。
皮膚活檢顯示，病人真皮乳.頭頂部毛細血管周圍有微膿腫，存在中性粒細胞和嗜酸性粒細胞聚集，水皰羣則可見表皮下皰，且真皮內血管周圍也有嗜酸性粒細胞和中性粒細胞的浸潤……
小腸活檢也發現了異常。
江薔的腸道上皮容貌發生了輕度萎縮，而且固有膜內淋巴組織細胞核漿細胞同樣發生浸潤！
“皰疹性皮炎？”檢驗科裏，谷醫生一看到許秋的病人出結果了，趕緊送了過去。
路上碰到了施憐。
施憐也立刻想到了皰疹性皮炎。
這是一種病因不明的免疫性疾病，有遺傳易感性，臨牀上很罕見，主要表現就是以水皰爲主的多形性皮疹，皮疹常伴劇烈瘙癢，偶有燒灼感疼痛，少部分還同時伴有腹瀉、腹脹等消化道症狀。
如果不是經驗豐富的醫生，很有可能誤診成溼疹，延誤治療時機。
看到這份報告，施憐頓時犯了難。
自家老師是想找到引發高鐵血紅蛋白血癥的原因，怎麼查着查着，又發現了皰疹性皮炎？
現在不僅高鐵血紅蛋白血癥無法解釋，又來了個病因不明的皰疹性皮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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