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憐：……
……是我唐突了！
“進鏡檢查吧。”許秋道。
……
白雲省，靜安市，下轄的新鄉縣。
四月是北方農忙搶種的季節，但對於南方而言，此時距離五月底的的農忙時節還早，也恰是最清閒的時候。
當然，僅僅是農活清閒。
對於農人而言，一年到頭，日子就是靠播種插秧來計數的，至於其他的日子，則是前往城裏打工，或在工地賣體力，有技術的則在製衣廠、修車廠等謀求職位。
這個季節的鄉村正是清爽的天氣，放了學的孩童把書包撂到家裏，就瘋一樣地跑到河流田埂間玩耍。
小杰也是其中的一員。
村裏的都是留守兒童，他則是更低一等的“失守”兒童。
小杰的父母死在了幾年前抗洪救災的途中，只留下了他與祖父母相依爲命，還有一塊金閃閃的“英雄之家”的招牌。
不過這塊招牌早在一年前就被取下了，小杰受不了同齡人的冷嘲熱諷，“英雄之家”的牌匾沒有給他帶來一絲光榮，反而讓全村的小孩都知道他的父母死了。
“小杰來了！”
“快跑快跑，讓他一個人在這裏玩！”
幾個同樣是十來歲的男孩扮了個鬼臉，便作勢要跑。
小杰衝上去的腳步一緩，他幾乎是哀求道：“我不玩，我在旁邊看着你們就可以。”
聽到這話，幾名男孩才停下來。
不多時，幾人就玩累了，坐在田埂上聊起天來。
“要不我們比賽喫石頭？”
“石頭不能喫，萬一生出孫悟空就不好了……說到孫悟空，我好想玩王者農藥！”
“嘿，我爺爺用的是觸屏手機，他每個週末都會給我玩！”
“唉，我爺奶都是隻能打電話的手機。只能等暑假去我找我媽要手機玩了，我起的名字叫無敵暴龍戰士，厲不厲害？”
就在這時，一隻青蛙從面前跳過，一眨眼就扎入了河流裏。
衆人一陣懊惱。
就在這時，個頭最大的孩子王看到了河流附近的一團粉紅色小球。
他頓時起了興趣，帶着其他人過去扣了下來，放在地上踩爆。
孩子王道：“我媽跟我說過這個，叫什麼福壽螺，說有蟲子的，千萬不能喫，不然會死！”
“附近還有好多，我們全部踩死！”
四月正是福壽螺產卵的季節，水邊的乾燥處到處都黏附着這種粉紅色的東西。
遠遠站着的小杰露出羨慕的目光。
他一個人到了角落，也從石頭上扣下來了一坨，細細看去，密密麻麻擠在一起的粉紅色小球還是挺好看的，有點像是縮小版的粉紅葡萄。
小羣體注意到了小杰的動作，見他把福壽螺的卵抓在手裏，頓時捂住了嘴巴，大喊道：“快丟掉！快丟掉！”
孩子王表情一亮，他來到小杰面前，叉着腰道：“你想和我們玩？”
小杰擡起頭，表情驚訝無比，同時重重地點了點頭。
孩子王指了指小杰手裏的福壽螺卵，道：“你如果敢喫掉這個，我們就陪你玩！”
“真的，我不騙你。”
小杰看了掌心一眼，想到只要喫掉大家都怕的東西，就能證明自己，贏得他們的友誼……想到這些，小杰手一揚，把粉紅色團扔進了嘴裏。
嘎吱嘎吱。
沒有想象中嘎嘣脆的口感，稍微用力就咬碎了，緊跟着就有很多黏液涌了出來，分不清是卵內部的還是自己口腔裏分泌的，有點鹹，有點發澀，甚至還有點苦。
像痰……
剛冒出這個念頭，小杰就有種要嘔吐的感覺。
但他硬生生地扔了回去，用力將咬碎的粉紅色團吞下肚中。
等做完這些，他對着孩子王張開了嘴，吐了吐舌頭，笑着道：“喫完了，我可以和你們一起玩嗎？”
孩子王眼睛都瞪大了，同時又有點生氣。
他想了想，又道：“喫這個算什麼，我都敢喫，你敢喫福壽螺我們才和你玩。”
“我敢喫！”
“這可是你說的。不過福壽螺有毒，我要給你煮熟了才能喫。”
孩子王接過小弟抓來的一隻福壽螺，幾個小夥伴在河邊搭起了一個簡易的小竈，把福壽螺放在火上烤，等烤得滋滋冒水的時候取了下來。
“烤好了，怎麼樣，你敢不敢喫？”孩子王不無得意地道。
他就不信這怪胎還敢搶自己風頭！
小杰一把搶過了福壽螺，他害怕喫慢了對方就反悔了，因此直接把滾燙的螺體放進河水中降溫，等冷卻下來後再放進嘴裏一吸而盡。
他張開嘴展示空空的口腔，表情欣喜若狂，大喊道：“我可以和你們一起玩了！”
但孩子王猛地踹翻了生火的小竈，一個轉身直接就跑遠了，回頭吐着舌頭：“連有毒的東西都敢喫，你果然是個怪胎！”
其他男孩也跟了上去，一邊嘲笑着小杰，一邊跑得越來越遠。
小杰臉上依舊是期待的笑容，他緩緩地重複着：“可以和你們一起玩了……我可以和你們一起玩了……”
……
“結果出來了？”
姜冬兒就診的次日中午，許秋就看到了實驗室發過來的檢查結果。
肉眼所見：送檢肺組織大小15*8*2cm，支氣管斷端周徑2.5cm，距支氣管斷端5cm處可見一臨牀系線標記，見以腫塊，直徑0.9cm，切面實性，灰褐色，肺門可捫及可疑淋巴結兩枚。
鏡下所見則是活檢顯微圖片。
看到這幾張圖片，許秋就有種不妙的預感。
首先……在病人姜冬兒肺部，沒有找到任何結核分枝桿菌。
如果是普通檢查沒有發現結核分枝桿菌，還有可能是因爲肺部結核位置較深，不易提取。
但現在已經做支氣管鏡檢查了，且專門取了各處的活檢，再找不到結核分枝桿菌，只有一個可能——
這不是肺結核！
但這或許是最壞的消息。
肺結核早就不是什麼不治之症，能明確是肺結核，某些情況下可能還是一件好事。
但現在，恐怕不容樂觀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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