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就是等房佳佳的女兒出生了。
一般來說，這種動過手術的胎兒，普遍都會早產，三十一週時就可以當做是預產期了，平均的生產期就在三十四周，比普通孕婦的三十七到四十二週要提前太多。
眨眼，又是一週過去。
房佳佳的胎兒來到了第三十三週。
由於她的情況已經趨於穩定，臨醫將她從急診科轉移到了產科。
叮鈴鈴！
這天晚上，產科響起了呼叫聲。
護士站的小護士看了眼呼叫的病牀號，道：“是許醫生的病人！”
“33+5周，應該快生了吧？”
“許醫生說過，她的預產期應該就在這兩週，早產的概率很大！”
小護士們議論了幾句，便有一位護士急匆匆地往病房趕去。
“要生了麼嗎？”
剛到病房，護士就有些期待地道。
她想看看許醫生經手的胎兒究竟能恢復到什麼程度。
傳說中被判死刑的胎兒，智商水平、心血管等的發育到底能不能跟上一般早產兒的及格線。
然而，當看到病牀上的房佳佳臉色極度蒼白，渾身冒着虛汗的表情時，小護士眼神當即就變了。
這種惶恐和痛苦的表情，可不像是臨盆該有的。
“怎麼了！”小護士收起笑容，立刻衝了進去。
“我我我，我……疼！”房佳佳說一個字就要抽搐幾下，最後才斷斷續續地說出了自己的感受。
她渾身都在顫抖，弓着身子縮在病牀上，睜大的眼球凸顯出一條條血絲，看上去就在忍受劇烈的痛苦。
“這……主動脈夾層？！”
孕婦的主動脈夾層不算是多見，但也是經典的搶救教材，產科主任和護士長都經常拿來講課。
因此，看到房佳佳這般表現，小護士立馬猜了個大概。
“快快快，聯繫心外……不，聯繫急診科，開通胸痛通道！”
她趕緊搖人。
……
不久後，許秋囑咐加緊安排的胸部cta結果出來了。
看到檢查報告的一瞬間，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1、胸腹主動脈夾層（stanforda型），累及升主動脈-主動脈弓-降主動脈，破口位於升主動脈；主動脈增寬，較大直徑約爲4.8cm，可見不規則內膜片，假腔最大直徑約爲1.5cm，左鎖骨下動脈、左頸總動脈起自假腔、頭臂幹、腹腔幹起自真腔。
2、心包積液，雙側胸腔少量積液……”
這一結果，讓許秋都皺起了眉頭。
主動脈夾層他不是沒碰到過，手裏頭救下來的a型沒有十個，也有八個了。
但，從來沒有一位有房佳佳這麼嚴重！
她的主動脈夾層，從胸口一直撕裂，延伸到了大腿根，沿途的所有血管幾乎都受到了影響。
就像是撕指甲上的倒刺時，所有人都害怕的場面——倒刺一直延伸，最後把整根手指、整條手臂的皮膚都撕了下來。
只是，房佳佳撕裂的是血管。
而且範圍、程度都比這個要嚴重多了。
許秋嘆了口氣。
當日自己的擔心終究還是發生了……
馬凡綜合徵患者，主動脈相較於普通人更脆弱，因此發生主動脈夾層的機率很高。
stanforda型的急性主動脈夾層死亡率極高，一半以上的病人會在四十八小時內死亡。
而以房佳佳這種撕裂程度來看，她活過三個小時都是一個奇蹟了。
“召開緊急會診，讓手術室、icu做好準備。”許秋當機立斷地道。
……
十分鐘後，心外科、產科、新生兒重症監護科、麻醉科和許秋悉數到場。
迅速看完病歷，所有人的表情都變得無比嚴肅。
“身上的血管都快撕完了……”
鄭主任指着cta裏心包的位置，道：“還有，病人已經出現了心包積液，這意味着她的主動脈夾層隨時會破裂！”
血管內膜撕開，理論上來說只是導致劇烈的痛苦而已。
尚且不至於直接威脅性命。
醫生也還有搶救的機會。
但，如果主動脈夾層破裂，大量的血流從胸部至腿部的血管中流出，就算耶穌來，也得說一句“主做不到”。
畢竟，如此巨量的失血，都足夠病人在五分鐘內把全身的血換一遍了。
沒有人能撐過五分鐘的急速換血，這也是人類生理上不可能完成的奇蹟。
產科派出的是經驗豐富的孔慧霞主任。
她掃了一眼病歷，嚴肅地道：
“病人還有妊娠期糖尿病、馬凡綜合徵，另外根據我們做的超聲影像，她還有前壁低置胎盤……“
這種情況，哪怕沒有急性主動脈夾層，都是產科需要重點關注的高危產婦。
現在得成瀕危……
鄭主任點頭道：“唯一的辦法，就是在主動脈夾層破裂前立刻施行手術！”
她撕裂的範圍太大，假腔內灌入的血越來越多，發生破裂的風險很高。
但孔慧霞搖了搖頭，道：“產婦的急性主動脈夾層，處理方式與普通病人不同。
“妊娠期主動脈夾層發生機率非常之低，我們建院以來都沒有碰到過一例，即便是國際社會，十萬例妊娠，都碰不到一個主動脈夾層破裂的。
“我沒記錯的話，主動脈夾層先要全身肝素化，然後深低溫體外循環？”
鄭主任點了點頭道：“這都是手術的基礎。”
孔慧霞道：“那就沒問題了，哪怕產婦本人能活下來，腹中的胎兒大概率也會死。”
從之前房佳佳的表現來看，她對肚子裏的孩子看得比自己的性命還要重。
要讓她放棄孩子，選擇給自己的救命手術的話，對她過於殘忍。
而且大概率留下終生的遺憾，成爲揮之不去的陰影。
……
主位上，許秋靜靜地聽着主任們討論。
片刻後敲門聲響起。
楊鈺恩帶着腹部cta來了。
之前的主動脈cta，只能清晰地表現主動脈區域的撕裂情況，適用於有主動脈疾病的病人。
但房佳佳的夾層擴散到了大腿，想要全面瞭解，必須完善腹部cta，查看更精準的情況。
“比我們想象的還要糟糕……”看完報告，許秋的眼神微微一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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