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大用也沒有馬上繼續審訊，因爲他知道魯有成自身情緒需要一個消化的時間，這時候急於求成，很可能會適得其反。
就這樣安靜了五六分鐘以後，魯有成徹底平靜下來以後才繼續開口說話。
“進了大院裏面才知道，一個宿舍要住十二個人，除了衣服鞋子以外，其他東西要學會共同享用，意思就是喫的喝的用的都得奉獻出來，這樣纔能有利於團隊的團結。”
“當時第一頓飯吃了我就有些不想待那兒了，饅頭三個，菜就一個大白菜，水煮的，只放了鹽和味精，起鍋的時候打了一勺油拌了一下，我自己就是廚師，實在太清楚了。”
“我們組長又和我們說這叫憶苦思甜，什麼喫得苦中苦，方爲人上人。今天能夠喫糠咽菜，以後才能山珍海味。我當時聽的還挺感動的！甚至都覺得自己以前是不是在喫喝上太浪費了。”
“中午喫完飯，還要在宿舍開個小會，什麼說出你心底的一個小故事，你曾經最難忘的一件事，你如何看待公司的面貌。”
“開完小會，就是休息時間，休息時間到了以後，一人又發了一張什麼親屬聯繫表，上面寫了一大堆什麼，親戚維護的最佳辦法，如何讓你的好親戚和你共同致富，親戚的關係網對銷售的幫助等等之類的。”
杜大用聽到這裏心裏都有些高看那些人了，這都從哪兒編出來的，這一套套的，一般人只要想着掙錢，分分鐘都能給忽悠的找不到北。
“住處那裏還實行軍事化管理，到點就關燈，宿舍門還是從外面鎖起來的，說是爲了我們的安全着想。”
“到的第一天晚上喫的是榨菜豆腐湯，饅頭就兩個了，根本都喫不飽，喫完以後又是開小會，內容和中午的一樣，小會開完了，組長拿了一臺錄音機過來，裏面都是已經成功的銷售在分享經驗。聽完了以後，每個人都要表演一個才藝，不管是唱歌還是跳舞，朗誦都可以。”
“每個人表演完了，其他人都要熱烈的鼓掌，我當時認爲那個氛圍真好，我自己也唱了一首歌，我唱完都在叫好。”
杜大用看着魯有成說到這兒竟然還有些高興的樣子，都不知道怎麼形容纔好了。
“這樣的日子我過了一星期，那個組長就和我談心了，就是告訴我，這個行業雖然起點低，但是隻要能喫苦耐勞，能勤奮學習，能有效溝通，離成功就會近在咫尺。”
然而看到現在的他，內向在哪兒？這麼多詞侃侃而談，一副成功者的樣子，你說他沒文化，你得先掂量掂量自己能不能說話像他這樣了。
“談心的當晚還要寫心得，平常在飯店裏都不稀罕的圓珠筆，在那裏都是獎品，當時就是獎勵了我一支圓珠筆，一本軟面抄，讓同宿舍的其他員工都羨慕了半天。”
“後來他們開始考驗我的溝通能力，讓我的朋友給我轉賬，還不能用自己的銀行卡，得找陌生人去借卡轉賬，並且教會了應該向哪些人借卡，還要怎麼樣把這個錢能夠拿的回來。”
“我覺得找中介挺好，還得找女的，然後我就開始編瞎話了，說自己身份證，銀行卡都給偷了，朋友現在轉賬都沒地方轉，真幫我轉了我給十塊錢。”
“我給我兩個朋友打了電話，一個是阮德清，另一個是我第一次出來做廚師的時候認識的，一個德市的朋友，找阮德清借了兩千，找德市那個朋友借了三千，我說我急着結婚，手裏錢不夠，那兄弟我救過他的命，二話沒說就給我轉過來三千。”
“兩個幫我接受轉賬拿錢的大姐都沒要我的十塊錢，我當時還挺高興，覺得我與人溝通的能力大大的提高了！”
“這五千塊錢一到手，組長又找我談心了，讓公司把賒給我的產品錢給付了，這樣他還可以給我再多提成五個點，我想了想，又算了算，最終還是同意了！”
“公司賒給我的產品最後只收了我三千塊錢，組長告訴我，剩下的兩千如果全部給他操作，他把他的績效也給我，再給我拿三套產品，那麼這三套產品價值多少？五千六，他給我兩千就搞定了。加上前面的三套產品，就是一萬一千二，成本只用了五千八，只要賣了就可以賺五千四。”
“他告訴我這樣的產品最好賣給親戚，而且這個親戚要屬於好講話，是非少的親戚，如果沒錢付產品的錢，還可以拉到我的名下做業務員，以後他要是能夠賣得掉，提成就都是我的了。”
杜大用覺得這個傳銷公司生生的把一個廚師都快變成了一個精打細算的會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