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姮配合着景岫,衝着殿外吩咐一聲,宮人們呈上醒酒湯來,她也走到明德帝身邊。
“陛下,請。”她的臉上帶着一貫的笑意,往常能讓明德帝忽視,如今卻是怎麼看怎麼扎眼。
然而當着這麼多人的面,他就算有再多憤怒,當下也只能藏在心裏。
他又坐回到了上首的位置,看着放在面前的醒酒湯,他沒有動。
謝姮拾起剛纔滾落腳邊的酒杯,放回到明德帝跟前,“景尚書,你手中的也就這麼一份,不如傳閱給幾位大人,分別來讀,更加省事。”
“皇后娘娘的此計甚好。”景岫點點頭,目光在殿內轉了一圈,特意挑選了幾個最讓明德帝討厭的人。
明德帝端坐於上首,臉上沒什麼表情,心中殺意翻涌,他向着謝姮看去,又瞧了瞧景岫,無論如何也看不出兩人有相熟之意。
可如今這般情況,若說這兩人之間一點關聯沒有,他卻是不信的。
明德帝已然打算好,今日之事後,他會讓彭海將這幾個尚書跟謝姮之間都查一遍。
就算不能都把這些人殺了,起碼也要用些手段,哪怕不用在這幾個尚書身上,也絕對不能饒了謝姮!
謝姮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她能夠察覺到明德帝的目光,畢竟那凜冽的殺意如此明顯。
可她毫不畏懼。
事情發展到今天這一步,她已然想好了全部後果。
她心裏面很清楚,就算明德帝現在想要殺她而後快,也不會在明面上動手。
無非就是撤走荀嶽,讓她身邊沒有通曉醫術的人,再跟過去一樣,從她的飲食用度等事情當中動手腳,讓她如同林氏那般,悄無聲息地死去。
若他真的如此安排,怕是要失望了,她畢竟曾經經歷過,知曉應該怎麼防範。
何況,如今她手中也並非毫無應對,哪怕會中毒,也絕對不會只有她一個,他也別想好!
“陛下,皇后娘娘,臣得到的東西已然發放下去,諸位大人通過辨認,確定了字跡,從紙張跟用墨來看,無有僞造可能,現在就念了。”
景岫所用的並非是疑問的語氣,因此說完後,他率先開口。
其中的一些內容,在場的人不止一次聽到過,講的就是先太子病的蹊蹺,因此側妃常氏才假借生病,避出東宮。
之後的內容表明,有孕之事,其實先太子跟先太子妃後來都知道,但他們誰都沒有說出來。
無論先太子還是先太子妃,都希望這一絲血脈可以留存下來。
“不知哪一位大人拿的是先太子與先太子妃的手稿?請念一念。”
景岫的目光在幾位大臣身上轉了一圈,開口問道。
“在我這。”這是一位宗親大臣,此刻,他眼圈有些發紅。
“我身爲宗親,曾有幸教導過先太子幾日,這字跡的的確確是先太子的。”
他緩緩開口,似回憶一般,雖然衆人都想盡快聽到手稿上的內容,可見他如此,也不忍催促。
好在,他很快將手稿唸了出來。
先太子的手稿上,很明確表示知道自己竟然有了血脈,非常高興。
先太子希望,他的孩子出生後,能夠平安喜樂,健康吉祥。
若以後,孩子長大,有幸結識謝家的晚輩,能夠締結一段良緣當然更好,若不能夠,也希望謝家的孩子同樣可以平安順遂。
“還有先太子妃的,只是我不曾見過先太子妃的字跡,但想來應當不會有錯,因爲……這手稿上的心意,與先太子相同。”
宗親大臣拿起另外一份,正如他所言,先太子妃的心願跟先太子一樣,也是希望孩子平安降生,與常側妃母子又或者母女能夠一生順遂。
得知消息的時候,無論先太子還是先太子妃大概都不會想到,爲了保護好這個孩子,留存先太子的最後一絲血脈,常側妃會不惜以性命爲代價,對自己使用祕藥。
“下一位輪到誰了?”
聽完宗親大臣念過的手稿後,殿內沉默了一會,景岫再度開口道。
“我手裏的有一份脈案,還有一封……絕筆信,顯然這位太醫知道,他不能活下去,死了纔是最好的保護。”
明德帝坐在上首,目光落向拿着太醫脈案跟絕筆信的大臣。
景岫挑選的人,幾乎都是不好輕易處理的,他眯了眯眼,收回目光。
大臣並未察覺,只說着自己看到的內容。
這位太醫是第一個知曉常氏有孕的人,但他遵守了承諾,爲常氏隱瞞。
後來常氏用了祕藥,生下孩子的時候,是他親自去做的見證,並且以皇室中的辦法,證明確實是先太子血脈。
之所以寫下絕筆信,是他擔心萬一哪天查到他頭上,他受不住刑罰,牽連整個家族,也累及先太子僅存血脈。
他曾受過先太子大恩,所以決定以“病故”的方式,讓家人們可以安全,同時也能徹底保守祕密。
“到我手裏這份了吧?不知道這是誰的筆跡,但瞧着……有點像是哪裏的記錄,戶部或者刑部一類的吧,像是那邊的筆墨,有哪位尚書幫我驗證一下。”
世家大臣拿着手中的書稿,找了戶部跟刑部來驗證,最終確定是提牢廳的。
所記載之事,除卻當年北方監獄的一場莫名病症之外,另附有一份關於病症由來,指明是有人刻意利用犯人實驗。
他手中的記錄相對較厚,之後又翻找出一份,講的是發生在遼北的一次病症。
“你剛纔說的那個病,我怎麼感覺這麼熟悉,皇后娘娘,謝將軍去黔南的路上,那邊似乎曾有過如此病症,對吧?”
“是,兩種病症都出現了,雁歸染上了後一種,所幸活了下來,這顯然是有人刻意投毒,當年在遼北,我那侄兒也曾遭遇過這種情況,險些成爲遼北的罪人。”
謝姮緩聲開口,衝着殿外招呼一聲,“既然諸位都在,恰好我這裏還有一份手稿,勞煩幾位大人再念一念。”
“我之所以說當年靖羽軍跟謝家出事,乃是奸人所害,也正是因爲知曉了黔南的病症,顯然,當年做下此事的,如今仍然活躍於京都,甚至朝中……”
“必須要儘快揪出來,免得以後繼續危害大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