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周氏壓根聽不進去,反倒是指責更甚:“你爲什麼不生氣,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她要辭官,她要走?”
胡榮沒反駁,顯然是默認了。
周氏再去看兩個兒子,只見他們也心虛地低下頭。
她立刻忍不住炸毛:“你們都知道,你們就瞞着我一個,她是我生的,我十月懷胎生出來的。”
“她能進宮當女官,是我培養的,她跟你們有什麼關係,你們憑什麼要替我,去做她的主?”
在周氏心裏,她爲這個女兒付出了很多。
是。
雖然女兒一直在宮裏,可能一輩子都不能嫁人,但是和權力比起來,嫁人又有什麼好的?
她要是有那個本事,能進宮,她也會選擇不嫁人的。
她也是爲她好!
胡爹強忍着沒發火,解釋道:“善圍她瞭解你,她知道你不會答應,所以纔沒有和你說。”
“可那孩子心裏是在乎你的,她說再過幾年一定回來給你賠罪,夫人,善圍已經在宮裏蹉跎了大半輩子,你就別管她要如何了。”
他對兩個閨女,是很愧疚的,只是事已經鑄成,他只能,選擇以後不給兩人添麻煩。
周氏聽不進去,依舊不依不饒,漸漸的胡榮沒了耐心,再次摔門而去,臨走前留下一句話,卻讓周氏不敢再說一句。
“皇后殿下說了,善圍的事,是她親口同意的,夫人若是有異議,便進宮親口和她掰扯去。”
胡善圍雖然是二品女官,但女子未出嫁前始終得聽父母的。
可胡善祥就不同了,她嫁去了皇家,還成爲了皇后。
換句話來說,她是君,周氏他們則是臣子。
而且,周氏不知道爲什麼,這些年是越發怕這個三閨女了。
她總覺得,三閨女看自己的眼神,沒了早年的親近。
難不成,她是知道了?
可是,她是爲閨女好啊。
胡榮走了以後,周氏跌坐在椅子上,下邊的兩個兒子,都低着頭不看自己,連勸慰也沒有一句。
兩個兒媳跟着丈夫學,也低着頭不看自己。
爲什麼會這樣?
她到底做錯了什麼,爲什麼他們都要如此疏離自己。
八月的時候,周澤林的父母回京,還帶回來了個胖墩,是個男孩子,聽說生下來的時候七斤,差點要了周母的老命了。
現如今,他們對外瞞的嚴嚴實實的,都以爲這是周澤林和餘歆的孩子,誰也沒想到是周家父母老蚌懷珠。
當然,皇家是知道的。
張太后還和景舒說道:“也是難爲周太醫的父母了,居然能想出這麼個法子。”
她敢保證,正常人絕對想不出這個招。
小叔變兒子?
絕了!
“可憐天下父母心。”景舒笑道:“主要周家世代販藥,攢下不少,若是都給親戚拿了去,確實冤得很。”
張太后點點頭,贊同道:“這也是,聽聞你弟妹這回費大勁兒,才生了個閨女,還傷了身子,你娘急得不行啊。”
“怎麼說,該納妾,還是得納妾唄?”
她倒不是想打聽什麼,就是把政務都交給兒子,後宮都交給兒媳婦後有點無聊,就什麼事都想八卦八卦。
都說商人重利輕別離,原主的小弟卻沒有染上商人一絲不良習氣。
從不逛煙花場所,也不揮金如土。
只跟書香門第的老婆閒來吟詩作賦,藉着做生意要出門的由頭,把老婆帶去遊山玩水,躲避老孃的立規矩和嘮叨。
只是不知道,他能堅持多久,一個孝字壓下去,他能不能頂住?
就算他頂住了,他老婆不知道能頂住不?
她是書香門第的閨女,到時候一個善妒的名聲落下去。
不但自己名聲受影響,還會連累家族所有的女孩兒,耽誤她們的婚姻之事。
果然,沒兩個月就傳來消息,胡軒還沒說什麼,他老婆就親自爲他挑了門良妾,是好人家的姑娘。
因爲家貧,賣了女兒,給兒子娶媳婦的。
聽說,是呂家的長輩出手,所以纔會如此。
張太后破爲失望:“果然,這世間如小周太醫那般的男子,是真的可遇不可求啊。”
景舒一頭黑線,她發現張太后最近話本子看的太多,人也多愁善感起來,對悲歡離合的愛情故事很有感悟。
總結一下,就是太閒了,該找點事情做了。
景舒想了想,便道:“母后,皇上給媒氏下了命令,要求她們上門動員喪夫女子再嫁。”
“可他們卻敷衍朝廷,遲遲不肯行動,這種嫁娶之事,皇上不好再三出手,兒媳事情又忙,不知母后可不可以幫幫忙,出手整治整治。”
對於老人,其實你給她們找點事做,讓她們覺得兒女還需要自己,她會感到非常高興的。
當然,具體還是得看人。
起碼張太后就是這種,她當即便來了興趣。
“真是反了天了,皇帝命令他們都敢不聽了,你忙你的,這種小事,我來就可以了。”
太后是什麼身份?
那可是天下最尊貴的女人,天子的母親。
就是皇帝見了,也得作揖賠笑臉,那些媒氏小官又算什麼東西?
他們對着太后派去的人,自然是賠着笑臉的。
可也表示確實爲難,雖然皇帝已經不讓政府繼續發放貞潔牌坊,可這玩意兒已經成了家族之間,互相攀比的榮譽……
這別人都有,你不給後來者了,不合適嘛……
張太后聽完覺得有理,便讓東廠的人從北平開始,按着名冊,把所有的貞節牌坊全部給砸碎了。
“這下好了,大家都沒有了,看他們還有什麼話說,就按吾這個法子,一府一府地砸下去,到時候誰若是再囉嗦,吾就讓他媳婦變成寡婦。”
太后其實是不自稱哀家的,他們都是自稱吾,也就是我的意思。
張太后行事霸道,惹得文官們頗有些不滿,可又不敢明說,只能給皇帝上書,委婉表示希望太后的行事方式,能稍微柔和一些。
皇帝不言此事。
便有楊士奇等人道:“現民間流言四起,說皇家太過霸道,自己都讓皇家女眷守望門寡……嗯,說皇家爲了添壯丁,連最基本的禮義廉恥,都不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