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傢伙,出息了,連惡人先告狀都學會了。
帝后在暖和的屋裏吵架,外頭卻是飄起了小雪,宮人們對爭吵聲充耳不聞,彷彿早已經習慣。
凌薇本是過來請安,見此情景也不必宮女們攔着了,提着衣襬就往東宮去了,今日她家三哥搬家呢。
可瞧父皇母后那樣,顯然已經把此事忘得一乾二淨了。
凌薇來到東宮的時候,朱祁鈞正在問三哥什麼時候辦喬遷宴,而朱祁銘卻支支吾吾地道。
“樂容姐姐還沒回來呢,待她回來之後再說吧。”
“啊?”朱祁鈞小臉皺成一團,顯然是有些不太樂意:“樂容姐姐得等她弟弟,府試過後纔回來吧?”
“這會不會太久了,誰家遷居兩個月才辦宴席啊?”
他想出宮去喫席面,然後和堂表兄弟們玩錘丸的,而且都已經約好了,誰知還要這麼久。
“才大喫大喝了十五日,你咋還這麼饞呢?”朱祁銘嫌棄地道:“我的喬遷宴,自然該我說了算,我說什麼時候辦,那就什麼時候辦。”
畢竟用的是自己的歲俸,沒用爹孃的就是硬氣。
朱祁鈞還要說什麼,就見凌薇一臉瞭然地走了進來。
“四哥,你真笨,三哥明顯就是想等樂容姐姐,他只想請樂容姐姐喫飯,不想請別人。”
話本子她看了不少,這點兒眼力見她還是有的。
朱祁銘讚賞地看了自家妹子一眼:“還是妹子懂我。”
自己帶大的妹妹,就是不一樣。
“爲什麼啊?”朱祁鈞還是不懂:“爲什麼只想請樂容姐姐呢?”
他們纔是親兄弟,不是嗎?
朱祁錦和朱祁鈺對視一眼,都有些無奈地搖搖頭。
老四,確實有點呆。
還好生在皇家,娶媳婦不是什麼大問題。
仁壽宮。
景舒帶着周澤林來的時候,張太后正躺在院子的搖椅上打瞌睡,旁邊的宮人正要行禮卻被景舒阻止了。
“讓母后多睡會兒吧,我們等等就是了。”
宮人們忙閉嘴,並腳步輕盈地準備去裏屋搬椅子出來。
“善祥和澤林來了?”
這時,張太后卻聽到動靜,睜開了日漸渾濁的眼睛。
“時間過得好快,澤林守孝彷彿還是昨日的事情,誰知道這眼睛一眨,三年便過去了。”
還是老人說的對啊,這人上了年紀,時間就會過得如白馬過駒,人生不過忽然而已。
“母后。”景舒上前,柔聲道:“周太醫,他來給母后您請脈。”
這纔剛過辰時,太后就又昏昏欲睡,瞧着是有些不大好。
“好,請吧。”
張太后知道兒子兒媳是擔憂自己,倒是沒有犟,乖乖地伸出手,讓周澤林爲自己號脈。
周澤林把脈完後,笑道:“娘娘身子康健,無礙的,臣開幾道藥膳,太后喫些日子精神就好起來了。”
老人的病,大多是心裏頭的毛病,身子上的毛病,是每個人都要經歷的,郎中也沒有法子。
張太后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安慰自己,不過還是笑着點頭。
“太后年事已高,心裏又有些鬱郁,娘娘可以想想。”
“太后爲何而鬱郁,有些該了卻的心思,還是儘早了卻較好,說句不好聽的,免得到時候有遺憾。”
張太后今年都六十了,這在古代已然算高齡。
最後的壽數裏,她想要什麼,還是該盡力滿足纔好。
景舒連忙問道:“母后的壽數?”
還有多久?
還能撐到宣德十七年麼?
周澤林搖搖頭,並沒有說話,可景舒已經隱約有些明白。
歷史上,朱瞻基這貨走的早,留下偌大一個天下,孫子又不過七八歲的年紀,張太后心裏自然放不下。
這人吶,心裏有了牽掛,就是隻剩下一口氣,也會拼命撐着,可這輩子,她牽掛什麼呢?
兒子好好的,孫子也長大成人,她自然想下去見自己的夫君。
景舒微微紅了眼,早知道,朱瞻基這狗還不如早點死呢。
她轉身回去,陪着張太后說話,準備陪着她在這裏好好呆一天。
說了一會子話,張太后才問道:“老二捱了打,他不嫉恨你大哥吧?”
“哪能呢?”景舒搖搖頭,笑道:“他是明白陛下的。”
“不過,駙馬的父母,倒是提着禮去鄭王府爲兒子道歉了,不過被太妃給轟走了。”
“公主也沒回公主府,這幾日都在鄭王府住着呢。”
不爭氣的兒子,總是會過多勞累自己的父母。
“他爹孃也是不容易。”太后笑道:“自己的孩子桶了婁子,做父母的,舍面子、拼命也會想法子給補上,就怕孩子因此受到一絲絲傷害。”
“可早知今日,又何必當初呢,世間萬事都是有因果的,若是他們,自小便把孩子的品行給教好了,又怎會生出這許多事非來?”
景舒聽着若有所思,張太后在歷史上對胡皇后照顧有加,是不是也有這個原因,她想替兒子彌補一些因呢?
“母后說的是。”景舒猶豫了下,還是輕聲問道:“母后,您想不想回金陵看看,再回曾經的東宮住幾日?”
不留遺憾地離開人世,纔是對生命的最大尊重啊。
聽到金陵二字,張太后眼睛了亮,她猶豫道。
“可以嗎?”
“算了吧,這一來一回的,得浪費多少錢財,人力,物力,爲我一人,不值當的。”
太后出行的陣仗可不小,如今大明的花銷更是不小,年年不是這災就是那災,她怎麼忍心大費周章?
“沒關係的。”景舒溫柔道:“母后,您是不是忘記東瀛的銀礦了,咱們家闊得很,兒媳陪着母后回去。”
“咱們也不耽誤陛下公務,再帶上銘兒、凌薇、鈞兒,他們啊,還沒在南京住過呢。”
“這次回去,咱們住上四、五個月也是使得的。”
既然小朱今年有難,就別出門了,好好在宮裏避劫吧。
張太后擡頭,溫柔地看着兒媳婦笑道:“你陪我去,宮務怎麼辦,瞻基會捨不得你的。”
很顯然,她心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