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幾年,就算是心裏頭不爽快,也是自個兒去郊外跑馬,在景舒和陳樂容的雙重棍棒教育下。
他如今再不會隨意對宮人動手,所以景舒也沒什麼好囑咐的。
晚上睡覺,凌薇熱得睡不着,便纏着景舒問代王世子的事。
“聽說代王世子雖不討代王喜歡,還被虐待得很是悽慘,可是聽說他隨了王妃溫和的性子,爲什麼太爺爺卻給了他“戾“字的諡號?”
她雖然小,可也懂的這不是什麼好字呢,只有惹惱了皇帝,纔有有這個諡號,比如自焚而死的湘王。
建文逼的湘王自焚而死,而建文本人也因火而滅,那場火,也是建文自己放的,這也算是罪有應得。
可是,憑什麼那代王作惡多端,卻能夠活得這麼久,而脾氣很好的世子,卻要得這麼個諡號?
說起這事,景舒倒是從原主的記憶中,找出了些許事由。
景舒悠悠一嘆,解釋道:“代王當年被建文皇帝囚禁,你太爺爺登基以後,便恢復了他的代藩,多年的壓抑之下,他變得更加暴戾。”
“恢復王位短短几個月時間,他的罪狀就被列了三十二條,並傳到了你太爺爺的耳中。”
“你太爺爺看不下去,便下旨斥責,並裁減了他的護衛,自此,他才稍微收斂了些。”
“可他對你太爺爺心中生了怨,又無處發泄,便發泄到你太奶奶徐皇后的妹子,他自己的妻子身上。”
“代王妃性格溫順,處處忍讓,可世子看不下去,處處維護母親,所以代王揚言要殺了這個逆子。”
“後來,徐皇后去世了,代王更加肆無忌憚,要把王妃趕出府,世子上前阻止,結果也遭到了暴打。”
說到此處,景舒有些說不下去了,可看着閨女懵懂的樣子,她還是決定要把此事給說清楚。
“王妃和世子,因爲沒了府中的供給,流落街頭,連衣裳也是破破爛爛,代王卻不聞不問。”
“世子當時才十四歲而已,他受不了此等侮辱,便上京告父,此事鬧得很大,可你太爺爺也非常爲難。”
“這一邊是弟弟,一邊是姨妹,再加上藩王世子是無詔,不能離開封地的,所以你太爺爺只讓他帶回一封敕書,讓代王改過自新。”
“如此倒是安穩了幾年,雖說代王妃和世子依舊遭受代王白眼,但好歹沒被代王打罵了,世子身子不好,二十五歲不到就去世。”
“因爲他上京告父的這種舉動,禮部人認爲他對父親不夠恭順,便給了“戾”這個諡號。”
古人是以孝治天下的,縱然父母有什麼不是,哪怕是殺人放火,你也不能夠大義滅親。
否則,是要過公堂的。
在禮部那些人看來,世子私自上京,此乃一罪,告父不孝,又是一罪,給個這個諡號並不過分。
畢竟禮法大於天,他們又不是刑部的衙門的官員們,非要分個對錯。
從景舒開始說的時候起,凌薇的眉毛就沒有鬆開過,眼底甚至有些水光,全是憐憫和同情。
“王爺虐待妻子兒女雖然不對,可到底這是他的家事,有道是,清官難斷家務事啊。”
“太爺爺就是想管,估計也不好多說什麼,只能勸誡,到了爺爺和爹這會兒,都是晚輩,更不好管他的家事。”
“可代王卻仗着自己輩分高,居然絲毫不知收斂,越發不像樣,爹實在看不下去便出手了。”
她好討厭這位太叔祖,她二叔祖和二叔叔脾氣也是不怎麼好的,可也不這樣討人厭。
“是呢。”景舒輕聲道:“聽說代王的寵妾正在和世子的孩子,爭世子之位,你爹應該不會讓她活下來。”
雖然說這事吧,其實都是男人太過縱容而造成的,可誰讓他是王爺,誰讓他娘是郭子興的女兒?
按老朱家的脾氣,最多把代王囚禁起來也就是了,但那慫恿兒子奪位的小妾肯定是活不了的啊。
只是代王世子屬實是可憐,封建社會不僅壓迫女子,沒死爹的男子其實也是一樣的。
不管是女子還是男子,在爹孃沒死之前,都得打不還手、罵不還口。
人家就是快把你打死了,可因爲他們是你爹和娘,你也不能去告官,否則便是不孝。
凌薇緊緊抓着孃親的衣襟,不知爲何心中涌起一股無力感,滿腔的憤怒,卻一個字也表達不出來。
景舒輕輕拍着女兒的背,語氣輕柔地安慰。
“好姑娘,娘同你保證,你永遠也不會經歷這樣的委屈。”
她只是想告訴女兒,人間百態,不是所有的父母都疼愛自己的孩子,女兒可以不經歷這些,但不可以天真地以爲這些黑暗都不存在。
不能因爲自己身在光亮中,就覺得這個世界都是光亮的。
……
盛夏漸漸收尾,取而代之的是初秋,景舒看着指揮衆人收拾東西的張太后,心中滿是欣慰。
在金陵住着的這段時間,大家都過的非常開心,也不知道,在北平留守的父子倆如今怎麼樣了。
是時候,該回去了!
徐妙錦進宮來,想和她們一塊兒回北平看看代王妃。
不過是多個人罷了,張太后自然是爽快答應的。
待收拾十幾車行李以後,張太后才戀戀不捨地住了手:“此生,怕是不能再回這裏看看了。”
“怎麼會?”景舒笑道:“明年初春,兒媳還陪母后來金陵小住,只是母后一句話的事兒。”
張太后搖搖頭:“來一趟已經破費,怎還能年年都來,不來了,省下些錢,撥下去爲百姓做些事吧。”
節約一輩子,奢侈這麼一回,她已經很不安了。
景舒也沒有繼續說什麼,她知道張太后這是習慣節儉了。
“咱們這次回去,怕是能剛好能趕上中秋呢,不知道今年的中秋宴席,有什麼稀奇戲曲能看。”
自從小說越發發達之後,戲曲也越來越有趣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