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景舒的目光緩稍微和了些,還算這傢伙懂事,沒有趁機獅子大開口,最是最是無情帝王家。
誰都有可能會被恩情困住,但這些人裏頭不會包含朱家人。
朱祁銘看着他們這麼大方,心裏有些感激和感動,想着自己以後是不是應該對他好一會兒呢?
他承諾道:“只要你的藥真有用,我自會去同父皇說情,放你們離京,爲你們重修道觀。”
雖然這是陳真福想的,可他卻只能連連表示不敢。
沒一會兒,王榮便出來稟告,說此藥確實有解毒的功效,問景舒是否給朱瞻基服下。
“嗯,給陛下服下吧。”
景舒鬆了口氣,朱瞻基可以病死,可以戰死,但絕對不能刺殺身亡,這對一個帝王來說實在太過窩囊。
而且,這消息要是放出去,這天下將來還不知道,會有多少人想刺殺皇帝,那朱家可就永無寧日了。
朱瞻基此時覺得腦瓜子嗡嗡的,太醫沒用麻藥劃開他的皮肉,他都感覺不到絲毫的疼痛。
沒一會兒,便徹底昏死過去。
太醫們處理完傷口,敷完藥,再給他吃了丹藥,又命宮人立刻煎藥,才退到屋外去守着。
景舒則進去陪着,她也喝了不少酒,得知小朱脫了險,便讓人擡了張貴妃榻放在牀邊,準備先眯會兒養養神。
皇上遇刺這麼大的事情,想一直瞞着的可能性其實並不大。
必須要儘快抓到人,然後以正典刑,震懾所有人才是最重要的。
當然,皇帝必須得活着。
只有刺殺失敗,還付出慘痛的代價,才能夠真正地震懾住那些人,否則的話,以後此刻肯定會延綿不絕。
景舒想,到底是誰呢?
藩王有錦衣衛們盯着不太可能,文官集團在這個時期,就更沒有能力,武官們受皇恩浩蕩,不可能啊……
她越想,便越覺得有些奇怪,可也抵不過那種上頭的睏意,沒過多久,便沉入了夢鄉。
焦毅知道自己若是辦不好此事,那可能自己的腦袋就不保了,所以他連夜加班,火力全開總算是知道這些殺手的身份了,全是東瀛人。
他們便是東瀛從前的貴族,因爲家人都被大明殺光光了,所以想來報仇的,而阿丹使臣的屍體也被找到了,確實早已經涼透了。
景舒睡了兩個時辰就醒了,而焦毅也把現有的結果都說了。
可景舒卻凝眉道:“焦指揮使,查案不能查一半,現如今整個東瀛全部都歸大明管。”
“這些東瀛人,到底是怎麼從東瀛逃來京城的,他們從海邊上岸,來中原需要有海關的文書。”
“就算僥倖躲過盤查,可他從寧波到京城這麼多府,每過一府,都需要盤查路引和文書。”
“他們是怎麼一路躲過去的,是否有人接應?
“如果有人接應,接應的人是誰?”
“還有,上午朝貢的時候,明明還是阿丹使臣,爲什麼到了晚上,阿丹使臣就死在了,還變成了東瀛人。”
景舒知道是東瀛人後,心情就更加煩躁了。
這些人,全都人生地不熟的,居然可以順利過那麼多關卡,跑到皇宮殺了他國的使臣。
最後還成功用袖箭,刺傷了皇帝?
天吶,光是想想,她都覺得不可思議。
若這事是國人乾的,那隻能說明有人有反心而已,殺一家便也就罷了,沒什麼大不了的。
可如今事情不同,東瀛人敢明目張膽來中原刺殺皇帝,那就說明,有人內外勾結了。
這問題,就大了。
焦毅立刻道:“是,臣這便去查。”
他當然明白問題的嚴重性,更有預感此次定然會血流成河,不知道多少人會死在此次的案件上。
最關鍵的是,若是查不出來什麼,連自己的腦袋說不準也保不住。
焦毅咬了咬牙,打定主意無論如何,也要把這件事查清楚。
不爲別的,他也必須要爲自己的腦袋想想啊。
……
景舒一直在乾清宮守着朱瞻基,哪兒也沒去,三個大點兒的孩子,也都紛紛守在牀前,靜靜地陪着他。
這時候,王榮匆匆進來道。
“娘娘,剛剛仁壽宮的人來報,太后知道陛下遇刺,一時着急,這會兒已經暈過去了。”
屋漏偏逢連夜雨,這陛下才剛剛沒了生命危險。
這太后娘娘又……
他擡頭看了看眼底都是青黑的皇后,心裏閃過一絲嘆息。
話說回來,貌似自皇后娘娘從前還是太孫妃的時,就沒有輕鬆歇過幾日,好容易當了婆婆,兒媳婦還三年抱兩……
“什麼?”景舒蹭地一下站了起來:“我不是和你們說過,要看好知情人,不許他們去太后跟前亂嚼舌根子的麼?”
她說的話,都不管用了
王榮忙解釋道:“回娘娘的話,是個年輕的小太監不懂事,太后今日見陛下和娘娘沒去請安,太子王爺也都沒去,便多問了幾句。”
“那小太監才十六歲,面對太后的威嚴漏了怯,然後太后娘娘看出端倪……便……便沒有瞞住,奴婢已經讓人打他二十個板子了。”
二十個板子對個小太監來說,已然是大刑,能不能熬過去,那就得看這傢伙的八字夠不夠硬了。
景舒:“……我去瞧瞧。”
這是她的錯,忘記讓幾個孩子去給太后請安,都說人老爲仙,家裏有事自然不容易瞞過她老人家的。
也是朱瞻基和孩子們從前太過孝順,若不是生病,晨昏定省就沒有一日落下給她老人家請安過,這才叫她一瞧就是有事。
張太后身子本來就不好,被這一打擊直接就起不來了,待聽景舒說無性命之憂,方纔好了些。
她錘着牀沿,嘆氣道:“我早就和瞻基說過,萬事不要着急,要徐徐圖之,可他嘴上答應得好好的。”
“扭頭便往了,你說說,自他上位以來,做了這許多得罪人的事,損害了多少人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