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林渺輕手輕腳地從程明珠身邊爬起，鑽出了帳篷，洗漱乾淨後，便騎着小娜，到達了前方的營地。
大多數人都已經等在了這裏。
人羣中，林渺一眼就看見了被護在中間的張萬里，這幾日，糰子帶着不少螞蟻，埋伏在了張萬里居住的帳篷附近，確實沒有人對張萬里動手腳。
即便如此，林渺還是心有警惕，她總覺得，按照騰蛇那樣強大的蠱惑力量，華國中，必然還有他的內應。
只是現如今騰蛇受了重傷，不知被青龍帶到了何處，想來在很長一段時間內，華國內部隱藏的人，都不會再隨意有所動作，要咱暫避鋒芒了。
自從李非凡死後，這個往日見人總是笑呵呵的少年，便日漸沉默寡言了起來。
張萬里穿着保暖厚實的乾淨衣服，和他之前那一身黑乎乎沾滿了油污的衣服截然不同，很顯然這幾日，他的生活質量上去了不少，只是臉色依舊不好，眼底帶着濃重的黑眼圈，眼神無光，整個人看起來十分灰敗。
見到他這副樣子，林渺也是愣了愣。
周圍有人迎了上來，看着林渺的眼中帶着諂媚，
“林小姐，張先生我們已經按您的意思送過來了，是要現在動身嗎？還是喫個早餐再走？早上我們準備了肉粥、鹹菜、雞蛋、饅頭這些，比較寡淡，還希望林小姐不要嫌棄。”
“喫個早餐再走吧，正好等等我的同伴們。”
林渺淡淡道，目光一直看向張萬里的方向。
張萬里一直低着頭，像是沒有聽見周圍的動靜似的。
那諂媚的人驚喜地應了一聲，隨即趕緊吩咐周圍的人忙碌起來，不多時，就在臨近的帳篷中，爲林渺準備了一大桌子的早餐。
張萬里呆呆地坐着，這幾日夢魘纏身，每每閉上眼，眼前閃過的就是非凡哥那張被毒液侵蝕的發紫腫脹，痛苦的臉。
每每想到非凡哥臨死前，對自己說的話，他的心臟都要抽疼上一次。
痛，太痛了。
一片陰影突然籠罩上張萬里的頭上，他伸手捂住胸口，慢慢擡頭，在看到是林渺後，眼中透出一絲光來，很快又熄滅。
若是他再強大一點，非凡哥或許還能撐到林小姐回來的那一刻，說不定，非凡哥就不會死了。
張萬里的情緒變動太清晰了，或者說，這個孩子，即便是沉浸在痛苦中，情緒也和往常一樣，讓人一目瞭然。
林渺抿了抿脣，輕聲道，
“先喫飯吧。”
張萬里搖了搖頭，
“不喫。”
林渺幽幽道，
“不喫飯，怎麼給你非凡哥報仇。”
“報仇？”
張萬里猛地擡起頭，眼神直勾勾的，
“可是殺死非凡哥的那隻變異獸，已經被我殺了，非凡哥他……”
林渺突然嗤笑一聲，她伸手，一把拉起張萬里的肩膀，拉着往帳篷裏走，
“不然怎麼都說你是傻小子，你還真是傻，你以爲，那些變異獸爲什麼會這麼狂躁，見人就殺？”
張萬里在林渺的帶領下，走進了帳篷，剛一進去，就聞到了各類麪食撲鼻而來的香氣，張萬里的眼睛控制不住地向桌子的方向飄了過去。
林渺也看到了桌子上擺的格外豐盛的早餐，其中竟然還有末世後難得一見的蝦餃，肉丁燒賣等等。
林渺微微蹙起了眉頭，這和剛剛那人口中說的可不一樣，這樣的早餐並不符合軍中標準，怕是額外送來的，莫非，剛剛那個人，有什麼別的企圖？
林渺現在心態很放平，既然已經決定要爲人民服務，要是小忙，憑着這頓早餐，幫一下也無所謂，要是大忙就算了。
這樣安慰一下自己後，林渺拿起筷子，喫的也就十分心無旁騖了。
邊喫着肉包，林渺給張萬里的碗裏夾了一隻蝦餃，輕聲道，
“趕緊喫吧，至於殺死你非凡哥的真正凶手，說實在話，不是那什麼騰蛇，等之後你跟我去一個地方，你自然就明白了。”
對待一個絕望的人最好的辦法，就是讓他擁有一份新的感情，而這個時候，“爲李非凡報仇”這件事，最能夠讓張萬里重新振作起來。
張萬里還是沒什麼動作，他看着那枚蝦餃發呆，薄薄的一層皮包裹着快要溢出來的蝦肉，透着可愛的粉色，光是這麼看着，張萬里已經能夠想象到，這枚蝦餃有多麼好喫。
只是如今，突然有個人告訴他，李非凡的死，另有兇手？
“真的嗎，林小姐，您說的是真的嗎？”
張萬里猛地擡起頭，他無神的雙目中，再一次迸發出驚人的光亮，像是在雪山中孤苦無依因寒冷即將瀕死的人，突然看見一根火把那樣。
而他，此刻只想抓住這根火把，至少，讓他不要再活在無盡的黑暗中，渾渾噩噩地過完一生。
林渺放下筷子，對於這個少年，其實饒是她也很喫驚，在她傳承的大守護者的記憶中，從未出現過煞氣不改變人類脾性的情況。
無論如何，眼前的這個少年，就是不可避免的，成爲了未來解決煞氣這項艱鉅任務中重要的一環。
林渺身爲守護者，無論如何，都要保護住這個至關重要的人物，就像是扎扎、糰子守護着林渺一般。
想到這裏，林渺鄭重地，平視着張萬里的雙眼，鄭重道，
“我說的是真的，只不過，張萬里，你要做好準備，害死李非凡的……東西，十分強大，或許即便是我都很難對付，但是很巧的是，在你身上，我看到了解決那個傢伙的一絲可能。”
“好。”
張萬里毫不猶豫地應了下來。
林渺頓了頓。
“林小姐，是那個東西害死非凡哥，害死了那麼多人對嗎。”
張萬里淡淡問道。
“是。”
林渺想了想，補充道，
“不僅如此，也是這些東西，讓騰蛇叛變，害死了無數人，我們華國的諸多戰士，也因此隕落。”
“好，林小姐，以後你說什麼，我就做什麼，只要能夠弄死那個東西，你讓我幹什麼都行。”
張萬里說道，在說到最後一句話的時候，話尾還帶着顫音，他拿起筷子，將那個燒賣夾着送進嘴裏，一口塞得滿滿的。
肉香瞬間溢滿了口腔，他艱難地將食物嚥下，緊接着馬不停蹄地喫下一塊東西。
風捲殘雲般，快速地進食。
張萬里的頭越埋越低，眼淚洶涌而出，這幾天渾渾噩噩了幾天，他都沒有這樣哭過，卻在這一刻，哭的潰不成軍。
他永遠記得李非凡臨死前說的話，他讓自己好好地活下去。
林小姐說的對。
一定要活下去，一定要爲非凡哥報仇。
非凡哥死了，只有他張萬里永遠記得他。
死者的意義，向來是由生者賦予的。
他會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