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離開自己的這座山,前往別人的山。
葉栩涵看着已經自覺在後排佔據一個位置的石青堰,臉都黑了。
“你也去?”
陛下厚顏無恥,“自然。”
“那工作誰做?”葉大少爺恨不得捏死石青堰,要不是怕他弟弟跟他急眼,他就跟石青堰打一架。
石青堰誇張地笑了一聲,“拜託,你纔是這家公司的總裁。”
“……”葉栩涵眼神死,坐在駕駛座裏,一眼都不想再看石青堰。
葉溪清靠在門上,好笑地拍拍他家大哥的椅背,“沒事,公司有其他人在,我們就去兩天,垮不了。”
他擔心的事情不是公司,而是石青堰的身份。
畢竟他是一個死了兩千年的鬼魂,雖然現在看起來跟人類無異,能喫能喝能在陽光下行走,也沒有什麼駭人的陰氣。甚至能這樣那樣的幹壞事,找老婆什麼都沒耽誤。
但掌緣寺有很多得道高僧,尤其是無憫。
聽聞無憫是一個可以直接和佛祖溝通,造化非常深,前途無量被天地選定的和尚。
他肯定能夠一眼就看出來石青堰不是人。
葉溪清擔心,到時候被看出來,無憫或者掌緣寺的和尚會把石青堰這個色鬼給收了。
但石青堰寬慰葉溪清,說沒事,他不是普通的鬼,況且沒有戾氣,就算是和尚或者道士,也不能隨隨便便捉鬼。
更何況,這小和尚,不一定能收拾得了他石青堰。
有着陛下如此自信的肯定,葉溪清也就不再擔心,他相信石青堰。
汽車一直前往着掌緣寺所在的高山,路上葉溪清打瞌睡,迷迷糊糊間聽到葉希芸說話。
“我最近可能是太丟人了,開始愁到脫髮。”
他們的大哥葉栩涵,很是直男的說:“不是最近開始脫髮的,你一直都掉頭髮,家裏總是能見到你的長頭髮。”
葉希芸無語的沉默了一會,真想說你要是不會說話,那就把嘴閉上。
她有些不服氣,“你怎麼不說是咱媽的?奶奶的外婆的呢!”
葉栩涵專注開車,呵了一句,“你看我像個傻子?奶奶外婆的頭髮是灰白色,咱媽的是黑長卷,染成夕陽紅的就只有你了。”
“……”葉希芸要氣死了,“老孃這叫栗子紅!什麼夕陽紅!你有沒有品味!”
“呵,全家就你一個人奇裝異服,頭髮多彩多色。”
“煩死了。”
兩人吵了幾句,就各自安靜了下來,可能是擔心再吵下去,會在這路上打起來。
葉溪清再次閉上眼,手卻用力抓着自己的衣服。
他雖然沒有脫髮,但最近頭疼的頻率越發的高了,好幾回起牀都差點暈的倒回去,而且眼前總髮黑,一陣一陣的耳鳴。
葉溪清在想,他是不是真的快要大限將至了,那是不是應該……
唉,所以他纔會這麼熱情的,想要帶着石青堰留下更多的回憶。
事態好一點,他以後變成鬼,依舊能跟石青堰相守,這已經是很好的結局了。
但他不是石青堰,沒有死了兩千年的本事,應該是無法在太陽底下行走的,所以他不能陪着石青堰去領略祖國河山,白天甚至都只能躲在地宮之中。
還有,像他這種人,萬一被打進十八層地獄了可怎麼辦!石青堰要來劫獄嗎?要是沒成功,他豈不是就一直在地底下幹活兒了?
總之很多很多種可能,葉溪清不得不去想。
這一想,就想到了掌緣寺門口。
他在睡夢中被石青堰叫醒,葉溪清緩緩睜眼,腦袋一陣刺痛。
葉溪清假裝自己還沒睡醒,在醒瞌睡,腦袋抵在車門上,隱忍着緩解刺痛。
葉栩涵和葉希芸已經下車,去跟守門小僧說話。
等腦袋的疼痛消失後,葉溪清才擡起頭,蒼白着臉朝石青堰笑了笑,“這就到了?我都還沒睡夠,你以後和別折騰這麼晚了,陛下。”
石青堰張張嘴,眼中閃過許多心疼,沒說話。
他也勉強揚起脣角,很淺的笑了一下,“是啊,你哥開車真快。”
說完兩人就下了車。
葉溪清站在門口,仰頭看向那歷經風霜,掛在門頭上方几百年的門匾。
掌緣寺。
好久不見了,葉溪清眼神中帶着點懷念,這真的是個老朋友了,只可惜這些年因爲他自己的一些倔強,纔好久沒能見上一面。
幾年不見,這座寺廟的香火依舊很旺,只是看着要比從前滄桑了不少。
果然,歲月不僅會在人的臉上留下痕跡,在建築上也不可避免的添上一筆。
他們停車的位置是非常熟悉的老香客纔會知道的一道小門,只接待熟人,所以這邊除了他們幾個人之外,就沒有旁人。
但香火味卻到處都蔓延着,葉溪清懷疑,要是再這樣下去,樹木說不定都要成精了。
“走吧,進去了。”葉溪清收回視線,朝着寺廟中走去。
他跨過高高的門檻,與守門小僧打了個照面。
“葉…葉三少!”見到葉溪清的小僧十分驚訝,他以爲葉溪清跟他們無憫師叔吵了一架,就再也不來了。
沒想到今天竟然還能再見到他!
畢竟,從前葉三少也曾是他們寺廟的神話來着!從未見過這麼好看的人,清新脫俗,喝個茶都好看的令人側目。
之後好長時間沒見,他們這寺廟中的生活都褪色許多,沒有從前那麼亮眼了。
思前想後,找了無數原因,最後他們還是一致覺得。是因爲葉三少不在這裏住了,他們寺廟沒了好看的美人兒,自然就沒有從前那麼有光輝了。
“好久不見。”葉溪清淡笑着,“記不得是多少年了,你怎麼還在當守門小僧。”
那小僧羞赧地撓撓頭,“這…都是因爲我學藝不精,沒有什麼天賦,就修行的很慢。”
葉溪清倒也不客氣的點頭,確實是沒什麼天賦。畢竟石青堰在他身邊一直站着,這小僧都沒發現石青堰的鬼氣。
但有人能看出來。
“葉溪清。”好聽溫潤的嗓音,沉着如一彎清潭中落下一顆小小的石子,悠悠迴響。
葉溪清回頭,無憫不知何時站在了梅花盛開的樹下,正彎着眸,“你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