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憫笑容有些苦澀，“你卻跟以前沒有太大的區別，只是更好看了。”
葉溪清笑了出來，“出家人隨便說這種話不好吧？”
“無妨。”佛祖會原諒我。
無憫啓脣，想要邀請葉溪清去他的院子裏坐一坐，話音未出，就看到了站在葉溪清身邊的高大男人。
確實夠高大的，很有壓迫感。站在葉溪清身邊，將葉溪清襯托的那麼渺小，柔弱可憐。
無憫的臉色瞬間變了，他一眼就能看出，這個男人並非人類，而是一個滿身殺孽和鮮血的惡鬼。
怎會站在葉溪清身邊？
無憫擡起手，想叫葉溪清趕緊過來，卻在下一瞬看見，葉溪清手指微動，拉住了那男人的手指。
很快，兩人十指相交，舉止之間很是親暱。
無憫眼神暗了暗，又仔細看了兩眼，才上移視線，看向葉溪清的臉。
葉溪清在笑，是以前從未在葉溪清臉上看見過的笑容。
“……”啊，如此，這般。
難怪，一個鬼魂能在葉溪清身邊。明明葉溪清能夠看見，若是有危險的話，他肯定會上山來，或者找道士幫忙驅鬼。
可他沒有，而是與那惡鬼朝夕相處，共同生活。
原來是信任的，是心甘情願，將對方留在身邊的。
無憫眼神複雜，但還是很快回神，眸光中的光暗淡了一些，微微側身，“既然來了就多住兩天，進來喝點茶吧。”
他走在前面，腳步一步又一步的較之沉重。這被天地選中的天賦之子，終於有了難以言喻的心事。
帶着他們走到自己休息的地方，無憫垂眸沉默了一會。
有小沙彌來倒茶，無憫才從沉默中擡頭，看向葉溪清，他微微頷首，“葉溪清，你來。”
葉溪清鬆開石青堰的手，讓他在這安分坐着，自己起身跟着無憫去了安靜的地方。
“好些年不見，你這忽然叫我私聊我還怪尷尬的。”就像小孩子吵架後，兩人好幾天再遇見，不知該不該看對方時的那種尷尬。
無憫卻沒有笑，他只覺得滿腹憂思。
他嗓音顫抖，是真的很擔心葉溪清，“你身邊那男人是鬼，且是滿身鮮血孽障的惡鬼。”
葉溪清眸色淡了，“我知道他是鬼，但他從沒枉殺無辜，不是孽障。”
無憫深吸一口氣，知道自己有些失態了，他閉上眼緩了緩，又說：“好，抱歉。”
“但你是人他是鬼，你的身體不能承受過重的鬼氣，從前有我給你的符紙養護，你鮮少能見到鬼魂，但現在看來，這符紙失效了。”
他提到符紙，葉溪清也想起來了這件事，“符紙啊，很抱歉，我之前搬家的時候不小心弄掉了，不知爲何掛在脖子上的繩子斷了，那符紙就落在水中浸溼了。”
浸溼後上面的硃砂就被暈染開來，失去了作用。
難怪葉溪清之前極少見鬼，但搬到山上去後就開始見鬼了，第一個見的就是石青堰這個大鬼，之後更是連連撞鬼，停不下來。
這些也就算了，但葉溪清的身體開不得玩笑。無憫看得出來，葉溪清的身體狀態現在非常差，跟他們上一次最後見面相比，簡直就像…病入膏肓無藥可醫。
可他的心理狀態看起來竟然出奇的好，一直露出微微淺淺又舒心的笑。
這是從前那個冷淡對生活不甘又屈服的葉溪清臉上，從來沒有過的輕鬆笑容。
無憫雖然能夠看到人的靈魂和未來，但他有時候也會不懂心。
比如，葉溪清的心他就非常不懂，從始至終，從他們相識至今，他從未懂過。想來今後，也不會懂了。
“很高興能夠看到你如今這樣樂觀的狀態，但你要知道，你的身體不一般，吸收過多鬼氣會讓你的身體垮的更快，你應該也已經感受到了？”
葉溪清應了一聲，“確實。”
但這些傷害都來自於其他鬼魂，並非是石青堰帶給他的。
相反，每次和石青堰在一起，能夠緩解他的疼痛和難受，他覺得這應該是好事吧？
葉溪清將這話說給無憫聽，可無憫的眉心卻陷的更緊，他嘆着氣坐在石椅上，“所有東西都是命中早已經標榜好價錢的，有人平白得了錢財萬貫，要用一生來承擔貴重的命格。”
“有人貪小便宜得了不屬於自己的東西，也要用自己更加重要的東西來償還。”
“所以，他的出現於你而言究竟是好是壞，現在也未可知，也不知他能夠給你帶來的究竟是福是禍，清…葉溪清，你要小心，多多注意。”
葉溪清點頭，“我知道了，多謝。可是無憫，我本身就沒幾年好活不是嗎？所以爲何要去想那些東西呢？太沉重啦，我現在只想簡單的活着，能活一天是一天。”
他擡起頭去看傲骨寒梅，輕聲笑了一下，“你也知道，從前我總是覺得自己活了今天沒明天，也從不期盼着能夠多活幾日，但現在不一樣了。”
“我愛的人還在這，所以，我想更加努力的去活活看，想和他多執手走一日，想與他多看看日出和晚霞。”
無憫眨眨眼，心中竟隱隱有些對於那不知名字的大鬼的嫉妒。
他從前用了那麼久都未能讓葉溪清放下心防，可這隻鬼卻能。不得不說是造化弄人，命運無常。
也罷也罷，葉溪清願意活着，那就證明他的生機更加旺盛了一分，只是他的身體……卻還是日漸一日的病弱下去，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無憫感到深深的無力。他所謂的窺探天機看到普通人的未來，也不過是籠統表面的，真正深入到核心又總霧濛濛。
尤其是葉溪清。他只能算出葉溪清有死劫，但算不出爲何。
“好了，我要過去了，我男朋友很沒有安全感，我走開一會他都能撒嬌，唉。”葉溪清揚起脣角，笑的還挺招搖的。
無憫：……
他這是被撒狗糧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