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宋在他轉過頭之前就已經調整好了自己的狀態，一臉端莊。
蕭未岷抿嘴笑着搖了搖頭，對顧宋和顏悅色。
“別管他。”
顧宋輕笑一聲，“嗯。”
“那師叔我就先——”蕭未岷本來想走了，可是被顧宋突然阻斷了話語。
“師叔手裏是什麼東西？”
“哦啊，這個啊，是……是……”蕭未岷抿了抿嘴，又擡眼看看顧宋，正糾結要不要跟顧宋說。
不是怕他覬覦，而是怕他跟沈御然一個樣。
將這般百年難遇又珍貴無比的青玄花石竟然當成那刻薄白花花的阿堵之物。
顧宋看他猶猶豫豫的模樣，心覺無奈又好笑，“師叔不想說便罷了。”
他低眼坐下，擡手執筆寫試流年，不再與蕭未岷交談。
蕭未岷一愣，向着他的書案走過去。
直至案沿，將手毫不猶豫地伸出，手心處的一方小小納戒猝不及防地出現在顧宋眼前。
顧宋的眸底乍然騁懷，悄悄垂下的眼簾遮掩住了他的眼顰秋水，耳畔繼而傳來瑜音。
“一小方納戒而已，師叔我能有什麼不想跟你說的？”
顧宋穩了穩心神，淡定自若的眼眸擡頭卻忽的撞進蕭未岷直白坦率的眼睛裏。
他執筆流年的手情不自禁地緊了緊，指間那顆怦怦跳動的心也不由得輕微顫了顫。
在心神處快要瓦解的一刻，顧宋在心念之間迅速收斂了所有差點暴露出來的紅豆暖意。
他一臉穩重敬愛地望着蕭未岷，眼下溫柔，正襟危坐，“師叔是因這方納戒這般開心？”
“哈哈，那是！裏面可都是稀世珍寶呀！”蕭未岷又將手收了回去。
無視顧宋的眼光，將那寸納戒擼到眼前，月牙彎彎，心裏簡直樂開了花！
顧宋張望着他，目光逐漸移到蕭未岷手裏的那寸戒指上。
他不由得有些羨慕那方寸戒。
本來剛剛平靜下來的心海，又忽然心潮起伏。
他猛地又低下頭，整顆心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地砰砰直跳。
顧宋他執筆的手顫了顫，絲毫沒有在蕭未岷面前表露一絲鬆動異常。
長筆落下，黑墨染紙，他愣愣磕磕，執筆下寫楮知白，瑜字而然。
蕭未岷在心中雀躍不已時，偶然瞥了他一眼，顧宋正在寫前幾日長老留下來的論試。
定眼一看，輕然放下了手裏的納戒，遽然被顧宋寫的那個“瑜”字吸引了去。
他暗自端詳，總感覺這個字有哪裏不太對。
蕭未岷一手握着納戒附在胸膛下方，一手背過身去，擡步向顧宋的身邊繞去。
感受到蕭未岷主動靠近的顧宋，他的心繃得緊緊的。
蕭未岷每靠近一步，他會緊張到惶惶不能下筆，既而竟然漸漸不得呼吸。
可就他內裏再驚濤駭浪，再洶涌澎湃，面上卻仍然波瀾不驚，風平浪靜。
使人洞察不出一絲一毫的疾意恍惚。
蕭未岷在他身邊停了下來，他往書案面上低頭下腰，細細端詳顧宋寫的論試。
他壓根沒注意到身邊的人身軀忽而微僵，顧宋整個人在他靠近的瞬間就屏住了呼吸。
貿然間湊上來的蕭未岷，依舊沒發現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問出口的同時，向着顧宋那邊轉過頭去，此時顧宋的目光也循着他的聲音掃過去。
兩人四目相對，蕭未岷聚精會神又不解地注視着他。
蕭未岷眼裏那如長輩般慈眉善目的眸光猶如一把利刃直直刺在了顧宋那顆活蹦亂跳的心上。
萬千洶涌的心緒在此刻瞬間化爲烏有。
顧宋斂下眼眸，撤回頭來看着自己寫的字，黯然道，“習慣而已，師叔不用在意。”
蕭未岷在不經意之間蹙了蹙眉，擡手就去奪下了顧宋執在手裏的毛錐子。
顧宋因他這番舉止輕微顫了顫手指尖，鬆開了木筆。
又見蕭未岷在書案上扯過一本，直接在它上面寫下了“瑜”字。
“這最後一筆勾銷，你倒是省了力道。”
他將筆放在書案的小托架上，支起挺拔身姿，站在他身邊。
手指放在那書的旁邊輕輕翹起食指跟中指，在剛剛寫的字旁邊愕然點了點。
“這樣寫纔對，怎麼還和小時候一樣寫字不喜歡打勾啊。”
蕭未岷忍俊不禁，笑吟吟地俯視着顧宋的腦袋。
心緒隨着顧宋擡頭之間尋覓而去……
……
那是三四十多年前吧，沈御然外出辦事兒時，帶回來一個小孩子，大概三四歲吧。
沈御然當時怎麼說的來着？
嗯……他說，這是他撿的，這小傢伙硬要跟來，沒爹沒孃的，怪可憐。
璃朽派衆人：呵，你看我們信嗎？
沒辦法，沈御然只好說出實情……
額，這但凡是個人都不會相信吧？
沈御然說，小傢伙是妖，但是好像又不是妖，體內有神界之人的血統。
但他也不知道爲什麼在自己回門派的路上，發現一個小孩子一直跟着自己。
居然怎麼甩都甩不掉。
讓蕭未岷給小傢伙檢查檢查，可也沒發現什麼讓他們感覺不對勁的。
最後蕭未岷得出結果：這小傢伙對金錢格外的敏感。
衆人調笑：沈御然，天賜的徒弟啊！你這都不要？
沈御然眯眯眼睛沒說話，可這會顧清衍突然從外界回來了。
“喲，外出一趟，娃都這麼大了？”
“孤鶩！你又胡說八道！御然纔出去兩個月，哪來這麼大的娃？”
京昭看到他就煩，每次都忍不住爆嘴。
“京昭兒你又這般暴躁，小心眉頭出現惡鬼！”
京昭猛地僵直了身體，想起前幾日晚上顧清衍那些惡劣的行徑又是吹鬍子瞪眼地拿他沒辦法。
衆人沒說話，習慣了就好。
顧清衍瞥了他們一眼，直徑往那小傢伙身邊走去。
蹲下來看着他，小傢伙也睜着明亮滿滿的眼睛一臉無辜地盯着顧清衍。
顧清衍的指尖悄悄然施法。
一息間，他挑了挑眉，眸光輕然撇向衆人身後的蕭未岷。
又赫然站起身，對着沈御然誇誇其談。
“沈御然，天賜的徒弟啊！你要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