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清歡將烤好的雞腿掰下來，小心翼翼地就遞給了胤禛。
胤禛接過，聞着蜜糖香味，感覺一天的疲憊都被治癒了，一大口咬下去，滿是雞肉香甜的汁水，嘴裏充盈而又滿足。
一向喜怒不形於色的胤禛，此時也不免流露出真性情來，連帶着語氣都溫柔了三分，道：“真好喫。”
“主子爺喜歡就好。”
顧清歡笑着應了，又給胤禛遞燒酒。
胤禛接過，一飲而盡。
須臾。
顧清歡陪着胤禛喝了一點酒，臉頰愈發紅了，眼神裏也多了點迷離，像是藏着一汪水似的，多了些欲說還休的味道。
胤禛看得有點心癢。
他只記得顧氏好看，膽子卻小，在他面前一向低着頭，話都不敢說，今日卻不知怎的，好像親近了不少。
這感覺，他其實覺得還不錯。
“你……”
胤禛正要開口。
顧清歡擡頭，迎上胤禛的眼神，裝出醉醺醺的樣子來，甜甜地就笑了。
果然。
男人都是視覺系動物，胤禛的話，一下就卡在了喉嚨處。
氣氛，逐漸旖旎了起來。
顧清歡有點羞怯，身子卻往胤禛面前挪了挪，彷彿想要靠在他懷裏似的。
她睫毛微微顫動，愈發顯得楚楚動人。
胤禛也沒拒絕，想着寒冬臘月，有溫香軟玉作伴也好，卻在此時，顧清歡的院子後頭，傳來了破門的咆哮聲。
方纔，小桃去煮醒酒湯了。
順帶，將一盆冷水潑在了阿如的頭上，好叫這阿如醒了，想起先前顧清歡打她的事兒，好出來尋仇。
不負衆望。
瘋婆子阿如被水一潑，失了智就出來了。
“顧清歡，你竟然敢打我！還把我關起來，我告訴你！我現在就去找——”
阿如披頭散髮，下巴尖都還在滴水呢，咆哮着罵罵咧咧，話都還沒說完，剛到院子裏，就看見了胤禛。
阿如一下愣住了。
她瞪大了眼睛，眼看着胤禛臉色愈發難看，雙膝一軟，就跪了下來。
“主子爺，奴婢見過主子爺！主子爺，您怎麼來了！這裏，這裏…”
顧清歡就悄悄坐在胤禛身邊看着阿如，心裏不由的暗歎一聲可惜，阿如話裏“找”誰都還沒說完呢。
要說了，她今日也能省事一些。
“主子爺。”
顧清歡忽然低頭，裝出惶恐而又害怕的樣子，往胤禛的身後躲了躲。
顯然，她在“怕”阿如。
顧清歡在胤禛的身後，略略探出一個腦袋來，阿如渾身發抖，也不知是冷了還是怕了，與晌午時對着她的模樣，截然不同。
就在這時。
身前的胤禛，忽然就站了起來，同時拉住了顧清歡的手，將顧清歡給護在了身後。
顧清歡隨着胤禛，往前了兩步，在阿如面前，停了下來。
胤禛轉頭，看向顧清歡，問道：“這個丫頭，平時在你面前，便是如此這般的？”
顧清歡聞言故意咬了咬脣，顯得害怕和猶豫，又看了一眼胤禛，忽然就哭了。
她沒有回答胤禛的話，卻“此時無聲勝有聲”了。
她怕。
怕阿如欺負她，甚至都不敢跟他說。
胤禛從顧清歡臉上的表情讀出了這個信息，轉頭再看向阿如時，臉色已經徹底陰沉了下來。
“蘇培盛。”
“奴才在！”
胤禛剛要說話。
顧清歡卻忽然扯了扯胤禛的袖子，他回頭來，略微收斂眼中的怒意，問道：“怎麼了？”
顧清歡瞧了一眼阿如，再次裝出害怕的樣子來，小聲晃了晃身子，搖了搖胤禛的衣袖，撒嬌道：“阿如奴大欺主。”
“按照規矩，是該杖責後發賣出府，以後都能只能做一些苦活計的。主子爺，把她賣得遠遠的好不好？”
胤禛看着顧清歡，看着她眼裏的害怕和恐懼，可見這丫鬟，平日裏定是欺負她慣了的。
想着，胤禛看向蘇培盛。
蘇培盛心頭一凜，讀出胤禛眼裏的冷意，上去一個手斧劈暈了還在吱哇亂叫的阿如，就把她拖走了。
直到阿如走，顧清歡纔沒那麼“害怕”了。
她收斂了神色，一臉感激地看向胤禛，滿眼崇拜，嬌滴滴道：“多謝主子爺。如果不是您，妾身都還不知道該怎麼辦。”
胤禛看着顧清歡眼裏有些淚水的樣子，心疼不已，將她往懷裏攬了攬，就道：“沒事，別怕。”
“你這裏，是我疏忽了。”
顧清歡被胤禛抱着，感受着胤禛胸膛的溫度，嘴角不由地就上揚了。
她知道的。
男人嘛，都是喜歡被崇拜，被需要的。
她今天的表現，胤禛應該還是很受用的。
轉眼，夜幕降臨。
胤禛在顧清歡處略坐了坐，便就回去了。
這時，小桃才從廚房過來，帶着醒酒湯一起來了。
看見胤禛不在，小桃還愣了愣，問道：“格格，您怎麼就讓主子爺走了？這，他難得來一次呀！”
是難得來一次。
顧清歡不可置否，便笑着道：“我這兒什麼都沒有，連今夜的烤雞燒酒都是用最後的銀子換來的。”
“那些都喫完了，我還拿什麼招待他呢？”
顧清歡說完，就瞧了一眼舉目破敗的屋子。
架子上空空如也，一件擺設也都沒有，唯獨不遠處的香案上擺着一隻破了洞的瓷瓶，可謂是十分慘淡了。
她帶着胤禛進來，就是想讓他瞧瞧，她的日子多慘。
現在瞧見了，也夠了。
胤禛板着臉回去時，顧清歡也看出來，他心情並不十分好，他要是個“有良心”的，今晚受了自己的招待，回去必然也要過問她的事情了。
那就夠了。
後宅不寧，他在前朝也勢必不能安心。
且顧清歡看得出來，今兒自己的表現十分不錯，兼顧了從前的害怕膽小，卻因被欺辱有了成長，他是喜歡的。
要得寵，只要繼續努力，便是早晚的事。
“不急。”
顧清歡打了個哈欠，拿着屋子裏僅有的一支蠟燭做成的提燈，就回了牀榻前，準備暖暖地睡一覺了。
一夜安眠。
翌日，顧清歡起了個大早。
她剛洗漱完，院外就傳來了敲門聲。
有人來？
顧清歡嘴角一揚，一切都在她的預料之中，便瞥了一眼小桃，示意她去開門。
須臾。
前院總管黃公公，親自提着早膳，領着一大幫子的人，就進來了。
“奴才給顧格格請安。”
黃公公笑皮笑肉不笑，掐着嗓子就道：“今早蘇公公來吩咐，說是顧格格這兒的東西，有些缺失，要讓奴才過來補。”
“這不，奴才便親自來了，還順帶了早膳。”
顧清歡打量着黃公公。
他拿着食盒到自個兒桌前時，似乎還翻白眼了。
嘖。
黃公公可是李側福晉遠親，在府中一貫倨傲得很，從前連她都不正眼瞧的，今兒這般陰陽怪氣，上趕着爲李側福晉出氣來了？
顧清歡可不在意，她要跟李側福晉搶兒子，自然那邊的人都會勢同水火，表面再裝着，也沒意思。
“哦。”
顧清歡淡淡應了，指着地上昨兒被阿如打翻的惹蒼蠅的餿饅頭，盈盈一笑，道：“那就勞煩黃公公，幫我收拾一下吧。”
“你！”
黃公公登時瞪大了眼睛，恨不得撕了顧清歡。
顧清歡仍是笑着，反問道：“怎麼？主子爺吩咐的蘇公公，讓你過來幫我。黃公公一動不動，莫不是不把主子爺的話放在眼裏？”
黃公公是真生氣了。
他緩緩走到顧清歡跟前，壓低了身子，一面收拾着地上的腌臢東西，一面咬牙道：“顧格格真是有本事了。”
“昨兒主子爺竟然破天荒來你這兒了。哼，你可也別得意，從來無寵的人，還能指望主子爺多喜歡？”
“顧格格呀。李側福晉那兒吩咐了，讓你待會兒用了早膳後，就過去一趟呢。她和四阿哥，在等你。”
顧清歡聽着黃公公森冷的語氣，瞳孔一縮。
四阿哥！
她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