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好有一片碎片，就掉在了顧清歡的腳背上，同時茶水也灑在了她的鞋子和裙角上，弄髒了一小片。
顧清歡蹙眉，不甚在意李側福晉這點嚇唬她的小伎倆，只是端然站着，嘴角帶笑，淡淡地看着李側福晉。
李側福晉還是那樣。
自恃得寵，喜歡撒嬌撒癡，對她們這些人，表面上還算客氣，實際上背地裏就使勁兒壓榨。
擡舉她？
她好歹也是漢軍旗上三旗的官家格格，正經選秀入府的，無非就是性子軟了些，膽子又小，這纔不得寵。
李側福晉膝下子嗣雖多，卻死了大半，這纔想着撫養她的孩子！
虛情假意，搶了兒子還一堆託詞，甚至還拿兒子來威脅她！
“怎麼？”
李側福晉見顧清歡不說話，又覺得她這副淡然的樣子，像是在嘲諷自己似的。
心底裏的怒意，蹭蹭蹭就上來了。
她便問道：“啞了不成？我可是聽說了，你本事大得很，主子爺昨兒都把阿如趕走了呢，真是沒看出來——”
李側福晉話音未落。
顧清歡默默嘆氣，惦記起今早自個兒打聽到的消息，決定反脣相譏。
顧清歡緩緩擡頭，認真地看着李側福晉，譏誚一笑，反問道：“側福晉沒看出來什麼？是妾身被欺負得都要死了，然後終於忍不住反擊了麼？”
“要妾身說，也怪側福晉您自個兒太蠢。阿如什麼貨色？連我這個主子都敢欺負，被趕出府去，也是遲早的事情。”
顧清歡這般直言不諱。
李側福晉聽完，果然勃然大怒。
她指着顧清歡，怒道：“你竟然敢說本側福晉蠢？顧氏，我看你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你就不怕——”
又是不等李側福晉說完。
顧清歡便嘴角一揚，問道：“怕什麼？怕您繼續欺辱我，還是怕您欺辱我兒子呢？”
“抱歉，我還真不怕。畢竟今時不同往日了，側福晉您往後還能不能做到這兩點，都是未知之數呢。”
她兒子怎麼說都是胤禛的親生兒子，是阿哥！哪能隨便被欺負？
至於她自己？
顧清歡只要得寵了，李側福晉自然投鼠忌器。
就是現在，還差了點。
不過，李側福晉只要生氣責罰她，差的這一點，她就能補上了！
顧清歡發泄完，心裏爽了不少，一邊嘴角上揚，又故意用挑釁的眼神，看着李側福晉。
李側福晉果然忍不了了，便道：“你真是好大的膽子，連本側福晉都敢頂撞。你，立即給本側福晉跪到外頭去！”
說完，李側福晉大約是怕顧清歡不服，還準備叫人過來，拉着顧清歡卻外頭跪着呢。
顧清歡卻自顧自站了起來，對着李側福晉翻了個白眼，就往屋外去了。
下雪了。
顧清歡站在臺階前，還看了一眼天空。
灰濛濛的，有些壓抑，倒跟她現在的處境有些類似。
但遠處的一線天后，有淡淡的陽光，顯然如今的這一絲陰霾，很快就會消散不見了。
正如，她現在的處境一般。
顧清歡鼓足了勁兒，便走下臺階，跪在了雪地裏，背脊挺得筆直，一點兒屈服的意思都沒有。
雪，落在顧清歡的身上。
她的臉很快冰涼了下來，就連睫毛都開始變得沉重，那些雪落在上頭，都結成了小小的冰塊。
“阿嚏——”
顧清歡沒忍住打了個噴嚏，心情頗好，只等着自個兒漁網裏的大魚，快些過來。
都要晌午了呢。
昨兒主子爺可是跟她說了的，中午會過來，陪她用午膳。
算算時辰，現在也差不多是時候了。
她不在院中，主子爺那兒走了個空，肯定會問起她去哪兒了，這樣一來，她故意頂撞李側福晉，又被罰跪在雪地裏的事情，主子爺定然也會瞧見。
“阿嚏。”
顧清歡又打了個噴嚏。
她身子還沒好全呢，主子爺可得快點兒來纔好呀。
雪地裏。
顧清歡跪了一陣，鼻子和臉都凍紅了，人也開始暈乎了起來，搖搖晃晃的。
她還在咬牙堅持，往後的榮辱就在今兒了呢，她不能放棄。
想着，顧清歡腦袋愈發昏沉，就在她即將暈過去的時候，顧清歡忽然感受到了一個溫柔的懷抱。
很暖。
他抱着自己，雖然表情格外嚴肅，但他身上卻是暖的。
“顧清歡？”
他在喊自己。
語氣嚴肅，眼裏卻彷彿流露出了兩分關心來。
是她昨夜的勾搭起作用了？
顧清歡靠着他，覺得很舒服，眼睛慢慢就閉上了。
這一覺，顧清歡睡得不是很踏實，雖然身上久違的覺得暖呼呼的，可她卻好像有點鼻塞，呼吸不暢。
太難受了。
她要喫點感冒藥纔行。
迷迷糊糊想着，顧清歡就醒了。
她睜開眼，便看見了小桃一雙大大的眼睛正在看着她呢。
“格格，您醒了？”
小桃一喊。
瞬間，又是另一雙深邃的眼睛出現在了顧清歡的面前。
是胤禛。
“主子爺。”
顧清歡扁扁嘴，忽然出聲，一下子就哭了，低聲啜泣道：“主子爺，您來了，太好了，妾身……”
“先別說話。”
胤禛嘆了口氣，他幫顧清歡將被子蓋上，稍稍放緩了語氣，就道：“你也是，她叫你跪在雪地裏，你便跪。”
“你這身子，都還沒好全呢，哪裏經得起這樣的折騰。”
胤禛說到後頭，語氣也變得不太好了。
李氏最近，是過分了些。
顧氏好歹也是他的格格，還爲他生了兒子，就這麼罰跪在雪地裏，實在是連他的臉面都沒顧及。
顧清歡縮在被窩裏，看着胤禛。
她曉得。
他這個時候，肯定在想後院的局勢，也開始對李氏有點不滿了。
“主子爺。”
顧清歡悄悄伸手出來，拉了拉胤禛的衣袖，就道：“都是妾身不好，妾身過去時，四阿哥也在。”
“許是，李側福晉多心，覺得……”
話音未落。
胤禛就蹙眉問道：“覺得什麼？弘明本就是你生的，你過去時，她該給你看看弘明纔對，何必這樣防着！”
以前胤禛覺得，顧清歡性子唯唯諾諾，膽子又小，話都不敢說，養他的孩子，的確不合適。
現在看着卻覺得顧氏還好，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欺負了，長進了。
也是他不好。
李側福晉打理府中一貫得力，他便信任着，誰知昨夜讓蘇培盛一查，他才曉得，這幾年李側福晉欺上瞞下。
他送去給顧清歡的東西，只怕顧清歡從來都沒收到過！
胤禛想着，心裏便多了幾分歉意，看向顧清歡，就道：“好了，折騰一天，你也累着了，我讓大夫給你看過了。”
“你身子不好，得好好養着，午膳我也讓人備下了，待會兒好好喫，我還有事，就先走了。”
顧清歡聞言，又委屈地拉了拉胤禛的袖子，撒嬌道：“可主子爺答應妾身，要陪妾身用午膳的。”
“今兒錯過了，那下回記得補上。”
她也懂事，沒纏着胤禛一定要今天。
胤禛便點頭，溫和道：“嗯，休息吧。”
“嗯。”顧清歡乖巧點頭，又衝着胤禛溫柔地笑了笑。
胤禛看得心情舒暢，這才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