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清歡聽着，倒是不詫異。
眼下的朝局，大阿哥早就被革去了郡王的身份，太子也被廢了，康熙爺膝下的諸位皇阿哥里頭，出色的也有不少。
例如胤禛、八貝勒、九貝勒，還有小十三胤祥和小十四胤禵等，就連年紀還小的十七阿哥胤禮也是個聰慧的孩子。
但要說繼承大統……
胤祥生母出身低微，胤禵現在又不在京中，在“爭”這件事上，相當於就失去了天然的優勢。
至於九貝勒？
他的生母是宜妃郭絡羅氏，宜妃又曾跟着德妃、榮妃和惠妃一起掌管後宮事宜，也算得上“出身高貴”了。
奈何，九貝勒是跟在八貝勒身後的，唯八貝勒的話馬首是瞻，自然是無心那個位置的。
只是八貝勒自己，他的生母比起胤祥額娘這個普通宮女都不如呢，乃是辛者庫裏出來的。
辛者庫可不是個好地方。
這裏頭做活兒的，都是罪臣之後，八貝勒的身份差了一大截，要不是他才能出衆，又有賢德的名聲在外頭，只怕沒人會覺得他也能成爲競爭者之一的。
但偏偏他有這個能力，也有這個野心。
自然，面對如今的情況，他也就會將胤禛視爲皇帝之位最有力的競爭者，從而採取一些措施，來爲自己做準備了。
因此顧清歡聽胤禛這麼說，一點兒都不覺得驚訝。
“他做什麼了？”顧清歡問着，有些凝眉。
歷史上只說了一些重大的事件，至於一些具體的，顧清歡還真不清楚。
胤禛聞言，就擡頭看向顧清歡，問道：“你知不知道，我們滿清的圖騰是什麼？”
滿清的圖騰？
顧清歡先是想到了滿族人信奉烏鴉的事兒，但轉念一想，信奉歸信奉，但烏鴉應該不是圖騰，便就搖了搖頭。
胤禛見狀，就說道：“是海東青。”
“海東青是一種獵鷹，體型很小，但十分兇猛，是天上的神鳥，我滿族從前在草原上游牧的時候，便十分信賴海東青。”
“盛京那邊曾有一些海東青，只是近些年愈發少了，有絕跡的跡象。皇阿瑪那兒就下旨，說是要管着那邊，不許旁人捕獵海東青。”
“不過，因爲圖騰的緣故，他也想在暢春園裏飼養兩隻。就是可惜這些年下來，竟然沒能找到海東青。”
“八福晉的外祖安親王，在盛京一帶頗有勢力。我聽說，老八一直惦記着海東青的事情呢，就想着找一隻體型大一些，兇猛一些的馴養好，進獻給皇阿瑪。”
說完，胤禛嘆了口氣。
海東青是他們大清的圖騰，是信仰，胤禩要是找到了，他還沒那麼好出手去阻止或是做一些什麼。
“……”
顧清歡聽完則是愣住了。
她剛剛想什麼來着？
她只知道一些歷史上的重大事件，至於具體一些的，她並不清楚。
可這海東青的事情，正好就是“重大事件”之一呀！
她要是沒記錯的話，這位賢名赫赫的八貝勒，忽然一夜之間被康熙爺厭棄，就是因爲海東青的事情！
八貝勒尋尋覓覓，找來了一隻瀕死的大型海東青進獻給了康熙爺，也不知道他是被人算計了，還是運氣不好。
那隻海東青在拿到康熙爺面前的時候，正好嚥氣了，康熙爺便就覺得，這是八貝勒在詛咒自己，當即大怒。
甚至，康熙爺還提到了八貝勒的身世，說他是辛者庫賤婢之子，不配繼承大統之類的話。
顧清歡並不知道在這件事的背後是不是還忽然發生了什麼，導致康熙爺對這位素有賢名的八貝勒起了忌憚的心思。
但總歸，胤禛是勝出的那個人，八貝勒輸了，而且下場還非常不好。
或許是顧清歡在想起這件事的時候有點走神，胤禛不知道怎麼回事，望了過來，就問道：“怎麼了？”
“沒事。”
顧清歡回過神來搖搖頭，想了想，就道：“說起來，八貝勒名聲好，他能爲了皇上做出這種事，倒是也並不稀奇。”
“眼下朝中沒有太子，關於重新立太子的事兒，朝臣們也都有爭議，自然也就商榷不下來。但如果——”
“如果朝臣們，忽然哪一天統一了自己的想法，都覺得哪個人好呢？皇上那兒，會聽取他們的意見嗎？”
“還是說會覺得，自己的兒子裏頭，有一個竟然這般得人心。並且朝臣們的擁立，甚至讓皇上感覺到了一種自己被架在火上烤的感覺？”
顧清歡語氣幽深。
胤禛聽完，一下子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皇帝高高在上，自然是不希望自己的權力被動搖的，哪怕是自己的兒子，自己覺得還不錯的接班人，那也是不行的。
這樣，會讓皇帝覺得自己的位置並不穩當。
就好似唐太宗李世民一樣，當初殺了自己的哥哥弟弟以後，就找了機會脅迫自己的父親退位做太上皇。
李世民再“順理成章”登基成爲皇帝，而後就有了李淵被幽禁起來的事情。
歷史上類似的事情，可不止發生了這麼一回，所有的皇帝，都是會忌憚底下的人太過於“功高震主”的。
“我明白你的意思。”
胤禛聽完顧清歡的話，嘴角就浮現出一絲意味莫名的笑容來，就道：“不過，快過年了，他那裏的海東青還沒找到呢。”
“等到過陣子，找一個合適的機會，再說吧。”
如果，八貝勒成功找到了海東青，並且獻給了康熙爺，衆目睽睽之下，朝臣們看見八貝勒竟然能找到他們的“圖騰”，自然會覺得這是一件祥瑞的事情。
再借此一個個的起鬨，對着康熙爺說，立八貝勒胤禩爲太子是非常好的一件事，似乎就能夠順理成章了一些。
那，對胤禛而言，或許就是一個合適的機會了。
海東青的危機，也能夠順利去化解。
二人商議完畢，顧清歡見胤禛已經有了主意，心裏也踏實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