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在車上還頻頻打着哈欠的人，一等車進了院子，立馬就換了副精神抖擻的樣子。
厲老夫人看見他們過來，頭一次忽略了自己的兒子，主動迎上沈初桃，臉上是之前極少有過的和藹。
“昨天養老院那邊給我打了電話，一直在誇你，真是讓我沒想到。”
沈初桃受寵若驚，可聽完後臉上帶着猶疑：“我沒提起過身份呢，解釋照片的時候也只是簡單帶過了一句，他們怎麼知道的？”
“還不是這小子昨天親自跑的那趟。”
老夫人說完看了眼旁邊沉默的厲淮之，眼中滿是欣慰。
她年輕時跟着老爺子在商界打拼，等懷上這個兒子的時候，已經近三十歲。
現在年紀大了，看什麼都比以前要多帶了一層善意，這也是爲什麼老爺子退位後，一直還抓着公益不放的原因之一。
而眼下沈初桃的行爲雖偶有跳脫，但大體上卻讓她越來越滿意。
尤其是知道她和那些老人相處的十分愉快，沒有絲毫架子的時候。
“不過你放心，只有管理層才知道。”
“那就好。”
沈初桃乖巧地點點頭，隨後看向後面一長排送着東西出來的傭人。
“媽，這是要在外面喫午飯嗎？”
老夫人順着她的視線側頭看過去。
“瞧我，忘了跟你們說了，顧家今天特意來人拜訪，現在在那邊陪老爺子喝茶，不知道初桃你見沒見過，那小子出國好些年了，來老宅的次數不多。”
“顧家？”
沈初桃偷瞟了一眼旁邊的厲淮之，看見他微皺的眉，突然想起了被她遺忘的顧季禮。
“可能...沒見過吧。”
直到跟着厲老夫人去到院裏單獨建的茶屋，沈初桃才確定，真是她猜的那個人。
她暗自撇了撇嘴，順着老夫人的話在厲淮之旁邊坐下。
對面的顧季禮一改往日的桀驁，和老爺子說話時帶着敬重，談吐間更是滿腹經綸，隨便兩句，便讓老人家頻頻點頭。
看到厲淮之悶聲喝着茶，老爺子的目光頓時就掃了過來。
“怎麼也不和季禮打個招呼，當初他這般護着你，不過幾年沒見，就不記得人家的好了？”
沈初桃聽聞眉尾一挑。
她依稀記得上次去接厲淮之時，他酒醉後和李藝茹的對話。
這一刻，沈初桃好像聞到了故事的味道。
“他回來半個多月了。”
厲淮之冷冷回了一句，言下之意，就是他倆私下早已見過。
老爺子的臉色這纔好了一些，又回過頭去看向一旁的人。
“看你的樣子，這幾年在國外的治療應當挺順利。”
“還行吧厲伯父，顧家能找的人都找了，這兩年換了淮之找的專家，心臟倒是沒怎麼再出過問題。”
“那就好，那年你爲了護他誘發了心臟病，他自責了整整兩年，還好沒出什麼大事。”
沈初桃聽見這話，垂頭掩住內心的詫異。
她一直覺得厲淮之對顧季禮不一樣，原來這裏面，還有愧疚的原因。
但要是這樣說來，顧季禮也不像是那麼討厭的人，可怎麼和她的這幾次碰面，都讓她覺得這麼反感呢。
“我勸過淮之，不管有沒有那件事，這病都在這裏，可他不聽，還拼命給顧家的公司開後門，所以這次我來拜訪，也是想說說這事。”
顧季禮話語溫和，目光不經意間掃過對面的沈初桃。
陽光洋洋灑灑地落在她身上，瓷白膚色細膩如香甜的奶油。
可下一瞬，厲淮之就看了過來，眼中凌厲一閃而過，透着濃濃的警告。
顧季禮不以爲意地笑了笑，又接着開了口。
“厲氏真的不用再因爲我，對顧家這麼縱容，要是顧家真有本事，當初也不會瀕臨破產，之後又被擠到國外。”
老爺子聽了後半晌沒有回話。
他臉上漸漸變得嚴肅。
厲氏自十年前交到厲淮之手上後，他便慢慢地不再過問，所以給顧家開後門這事，他並未太過注意。
和錢有關的他倒是無所謂，可如果是對厲氏的名聲有損，那他絕對不會允許。
更何況顧家裏面的人，除了眼前的顧季禮，還真沒幾個能讓他覺得不錯的年輕人。
想了想，老爺子直接問道：“季禮現在的身體既然調養的不錯，爲何不直接接手你們家的公司，這樣和淮之往後合作起來也方便。”
“不了。”
顧季禮帶笑搖頭，細碎的黑髮隨着他的動作微微晃動。
“我不是那塊料，好喫好喝的活着，就是我現在的想法。”
沈初桃手裏的小叉子因爲他的話愣在當下。
這話聽起來頗爲耳熟，好像是她念過很多次的小階段目標。
可明明是同樣的願望，對面的顧季禮說出來，卻莫名讓人覺得有些蒼涼。
沈初桃還沒來得及琢磨太久，旁邊的人就起了身，把顧季禮叫去了樓上的書房。
老爺子看着兩人的背影，眼神中只屬於上位者的深思一閃而過。
等再收回目光時，臉上帶着親切的笑意，又是一片和藹的樣子。
趁着老夫人去打理她的那幾株稀有蘭花，老爺子遞了張紙過來，朝着面前的沈初桃豎起了大拇指。
“這次的獎勵，是兩個億。”
沈初桃剛弄上叉子的蛋糕好像受了驚嚇，“啪”地一聲落回了盤子裏。
她放下手裏的東西，小心翼翼都瞥了眼那張支票。
“給我的？”
“當然，說好了趕走一個人就是一個億，但這次這個，聽說算得上是惡貫滿盈，所以老爸額外獎勵你一個億。”
“惡貫滿盈？爸，倒也不至於用上這麼個詞...”
沈初桃仔細地將手指上沾染到的蛋糕碎擦乾淨，隨後故作不經意間看了一圈，確定沒人注意到這頭後，才小心地拿起那張紙。
“真是又讓爸破費了，都是一家人，下次爸可不準這麼客氣了哦！”
“我儘量。”
老爺子看着面前的小輩笑得開心，自己也樂呵了不少。
難怪他那冰山兒子最近看着越來越有耐心。
果然，惡人自有惡人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