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他瘋了。”
李玉母親用手背擦了一把通紅的眼睛,說,
“好好的一個小夥子,因爲接受不了李玉的死,瘋了。
他天天在深山老嶺裏到處跑,說是要找到仙人,教他讓李玉起死復生的辦法……”
主持人愣了一下。
一時不知道應該怎麼繼續下去。
李玉父親說,“那孩子,我在浙江第一次見過他,就發現他對李玉非常好。
李玉都病得不成樣了,他還陪在身邊。
後來,我們每次去李玉墳上,他都在那裏。
頭一年,天天在!
我勸他,忘了李玉,可他根本聽不進去。
每次想到他,我心裏就不是滋味,唉……”
宋記者、攝像和主持人面面相覷,顯然都感到不可思議。
主持人眼裏閃爍着亮光,顯然從新聞記者職業的角度,他看到了他想要的東西!
他再次逼問:“居然有這樣的事,能找到他嗎?也許我們能幫他點什麼。”
“我媳婦是市中心醫院的醫生,是個博士,她——”
連攝像也忍不住說話了,
“她的專業是心理學,跟全國知名的心理學專家都認識,她一定可以找到治療的辦法。”
李玉母親又搖搖頭,說:“找不到他……他連個手機都沒有。
連他父母都不知道他在哪裏……”
像很多好運氣會疊加一樣,很多壞的運氣也會連續傳導,
如果這個新聞能夠深挖下去,如果每個人都積極配合,肯定能獲得年度全國新聞大獎。
可主持人最終還是放棄了。
獲獎新聞需要記者的毅力、堅韌、機緣……
不是每一個人都具備的。
結束採訪,走出門,我忽然有種強烈的衝動。
——我要爲他們捐錢!
我把楊葉、宋記者、主持人、攝像他們所有人身上的錢都借過來,再加上我自己的,湊了有一萬多塊錢,全部捐給了李玉的父母。
他們都堅決說不讓我還,算他們也捐了。
除了捐錢,我們想不出任何幫助他們的辦法。
從李玉家出來,楊葉沒有跟同事們一起走,去了我家。
我再也忍不住,把這兩天發生的事情一起對他說了。
我發現我很像李玉的母親,絮絮叨叨的,發泄掉了我的疑惑、不安,以及恐懼。
“邊走邊看吧。”楊葉也有點懵了。
他也沒有應對的辦法,“這些事是很棘手,現在正是風口上,薛可馨短期內只怕很難出來。
浙江那邊的情況我們什麼也不瞭解,先等等再說吧。”
說着,他拿出手機,又給張慶文和薛可馨分別撥了電話,仍然無法接通。
他說:“他們還在公安局,現在應該是安全的。”
我忽然想起了陳小花,現在已經是晚上10點多了,她也應該到了。
我忙打她電話,可是,她的電話也無法接通;
打了幾次,仍然無法接通!
我的心沉了下去……
我站起來,說:“不留你坐了——
我得去餐廳看看,看她回來沒有。”
我換了套自己的衣服,把酒店那服務生的衣服丟洗衣機裏洗了。
然後和楊葉一起到了可心餐廳。
客人已經不多了,還有幾桌在打麻將。
大廳裏只有小趙和一個男生,坐在前臺,兩人舉止親密,顯然是一對戀人。
見我們走進來,兩人連忙站了起來,男生有些不好意思,小趙的臉也有些發紅。
我問:“陳總回來了嗎?”
小趙搖搖頭,說:“沒有,我今天打她好幾遍電話,都打不通。”
“她手機沒電了,走得匆忙,又沒帶充電器。”
我替陳小花解釋,同時也是安撫她。
天知道,見不到陳小花,我比她更心急如焚。
我和楊葉走上五樓,我領他“參觀”了五樓的慘狀。
他眉頭緊鎖,連連嘆息搖頭。
當走到五樓最裏面那一套屋子裏時,他忽然“咦”了一聲,然後蹲下身子,仔細看了起來。
地上是一堆藥,有跌打傷溼膏,三七片,正紅花油,雲南白藥噴霧劑什麼的。
他伸手想拿起來看,可又忍住了。
我知道他是怕破壞了現場。
然後他站起身,在屋裏打量了起來,那些衣服,他看得很仔細。
他邊看邊搖頭,說:“不會這麼巧吧,這些藥好熟悉,
可是,這個孩子也太大了點,
似乎跟她的年紀不符合,或者是她結婚早?”
“什麼好熟悉?”他都在嘟嚨着什麼,我沒聽懂,又問,“什麼結婚早?”
他指着地上的膏藥說:“你還記得我們在武當山,碰到的那個從山上摔下來的褚滿兒嗎?
我那天晚上,買的就是這幾種藥,跑了兩家藥店呢。”
“啊!”
我吃了一驚,眼前立即浮現出那個高個的湖南女子,也有些疑惑起來——
怪不得我進入這個房間裏,老是有一種奇怪的感覺。
“不會這麼巧吧?”
楊葉認真地說:“真的是這幾樣藥,我記得很清楚。
當時我把藥店都翻遍了,感覺這幾樣對症,就買了。
旁邊有個顧客見我買這種藥,好心地說,雲南白藥噴霧劑效果要好一些。
可那家藥店沒有,我就又跑了好遠,纔買到的。”
我說:“你不懂,你買的這些其實都還是常用藥,幾乎家家都有備用,只怕也不能說明什麼。”
楊葉點點頭,陷入了思索中,我猜他一定是在回憶,跟那個褚滿兒在一起的點點滴滴。
顯然他對那個女孩印象很好。
但人海茫茫,一分開,就像掉進海里的針,再也難以找尋。
就在這時,我又掃了一眼地上的錢包裏的那張照片。
我忽然發現,照片上的胖少年,居然跟褚滿兒身邊的那個胖男人頗有幾分相似!
難道,少年是那個胖男人的孩子?
我又瞥到了照片旁邊的兩件旗袍,忽然腦海裏如有閃電雷鳴般響起!
一個穿旗袍的褚滿兒出現在我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