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正平好奇地問:“你怎麼不繼續炒菜了?”
“已經做完大師傅定好的菜了。”
周浩然把圍裙搭在一旁的柴火堆上,說道:“現在做的是中飯,到晚飯纔是重頭戲。”
談正平聞言低頭看看手錶,好傢伙,都快11點了!
“是不是要開飯了,咱們做哪兒啊?”
一說喫飯,談正平就興奮起來。
他已經不記得剛看到殺豬時吐得天昏地暗的自己,滿心滿眼只想着喫。
周浩然四下看了看,聳了聳肩,說道:“我們應該還不能上桌,走吧,端菜去。”
他打眼一瞧,整個祠堂裏裏外外擺了十幾張桌子。
女人和孩子們都坐好了,男人們……除了老輩子,其他的都還在忙碌着。
談正平是第一次喫鄉下席面,疑惑道:“鄉下喫席都像這樣嗎?女人和孩子坐得穩如泰山,男人們忙着擺桌炒菜上菜?”
周浩然搖搖頭,他雖然沒喫過幾次席面,但在北地時也算得上吃了那邊的認親酒。
都是女人家忙得腳不沾地,男人坐在桌旁談天說地。
唯一的本地人小三子搖搖頭,老氣橫秋嘆息道:“這個你們就不懂了,我們這邊都是這樣的習俗。
平時家裏婆娘幹活,遇到大事,女人不能上竈,不信你們看,那個大師傅是不是沒有女徒弟?”
他這麼一說,談正平恍然大悟,“怪不得大師傅都沒把金花帶在身邊!”
“什麼金花?”周浩然奇道。
他來了就專心跟在大師傅身邊學着殺豬庖豬做殺豬菜,根本沒閒工夫去聽八卦。
談正平見他不知道,就眉飛色舞給他普及。
正說得熱鬧時,三人就被周立學抓了壯丁,端菜上菜去了。
周浩然雙手端着個木製托盤,走向祠堂最裏邊的房間。
還沒進屋,就聽到裏邊傳來張春暖的聲音:“我們家打算過幾天一起進城辦年貨。”
她話音剛落,王冬雪的聲音緊跟着響起,不過不是對着她,而是對着婆婆桂花嬸子:“媽,我也想跟春暖一起進城,要不咱們也一起去吧!”
他一邊聽一邊往房裏走,剛走進去,就聽到桂花嬸子勸王冬雪好好在家養身體的話。
見到端菜的是周浩然,桂花嬸子笑了:“栓子真不把周知青當外人,這種村裏後生乾的活計也讓他來做!”
她說着,起身將托盤裏的菜端上桌,繼續說道:“周知青你等下別幹了,找個位子先坐下,等着喫就行了。”
周浩然收回進了門就落在張春暖身上的目光,未語先笑道:“謝謝嬸子心疼我,不過我既然來了咱們山腳村,那就是村裏的後生……”
他還沒說完話,就被談正平的求助聲打斷:“老周,快幫幫我,燙燙燙燙!”
周浩然無奈轉身,接過談正平手裏熱氣騰騰的木桶,再看他身後,小三子捧着一大摞海碗。
“你先幫小三子把完擺上。”周浩然支使正捧着發紅的手不停吹氣的談正平。
滿滿當當,湯少肉多。
桂花嬸子滿意地暗暗點頭,小聲對張春暖說道:
“我曉得你家不缺這口喫的,但既然是自家的東西就沒有餓着自己的道理,咱們能喫多少喫多少,喫完了再動彈動彈,晚上好多喫一點。”
張春暖滿頭黑線,又不是喫自助餐……用不着這樣吧?
她不自覺看向周浩然,卻見他嘴角含笑,眼中流轉着熠熠光芒看着自己。
於是,接下來她們這桌的菜都是周浩然端來的。
基本每一碗菜,都滿得堆出了尖。
開飯前,桂花嬸子滿口誇着周浩然,似乎已經忘了當初她說周浩然長得醜的話了。
中飯喫得迅速且乾淨。
山腳村人能幹肯幹,但一年到頭也就年終村裏殺豬時能分到點豬肉解解饞,平時基本不沾葷腥。
家裏每天能給得寵的小娃兒一個雞蛋,就已經是日子過得不錯的人家了。
大多數人家,不僅喫不到肉,就連雞下的蛋,都要攢着拿去賣了換錢。
這次沈家請客,見到桌上都是肉菜,一個個筷子使得飛快。
桌上的主食是玉米雜糧窩窩頭,按照人數蒸的。
大人兩個,小娃兒一個,多的沒有。
沈十七和沈八月還是第一次喫這麼喇嗓子的主食,兩人艱難地嚥下一小口,對視了一眼,就想把窩窩頭扔了。
張春暖一直注意着兩小,見他們把拿着窩窩頭的小手偷偷放到桌下,便冷哼了一聲,嚇得兩小迅速把手抽了回來。
“不準浪費糧食!今天你們倆必須把這個窩窩頭喫光,否則,一個月不準喫糖!”
其他人家裏就連這種窩窩頭都沒得喫,他們倆倒好,竟然還想扔了!
看來是這幾天沒動手,以爲她這個當媽的脾氣變好了。
沈八月扁扁嘴,小聲說道:“媽媽,這個窩窩頭不好喫,八月不想喫。”
沈十七看妹妹眼眶紅紅,雖然也不喜歡喫,但仍說道:“媽媽,妹妹真的吃不了,我幫她喫,你別生氣。”
“不行!”
張春暖斷然拒絕,對王心昱說道:“小玉,接下來的幾天,直到除夕,每天都給他倆做這種窩窩頭,不喫?那就餓着!”
王心昱看了看手裏顆粒粗糙的窩窩頭,張了張嘴,囁嚅了好一會兒,還是什麼都沒說。
想要蒸出這樣的窩窩頭,家裏磨得比富強粉還細的玉米麪是做不了的。
看來得回去問問爺爺,看家裏還有沒有玉米粒,自己去磨了。
王心昱琢磨着如何解決食材問題,沈八月嘴巴一扁,眼淚混着窩窩頭一起嚥下。
另一邊張春暖則開始反思起來。
她以爲對兩個孩子已經足夠嚴厲了,不想比起其他人家,仍太過嬌慣。
不行,得想個法子纔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