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桑雖然無法在短時間內接受，卻又覺得自家阿哥阿嫂的隱瞞是應當的、智慧的。
如果當初他阿媽把阿妹當成男娃養，又或者不把她養得這麼好，可能就不會是現在這個結果。
想到自家阿妹，那桑嘴脣蠕動了幾下，最終還是把話說了出來：“你們不該把她是女娃的事情說出來。”
阿哥阿嫂的安排纔是最好的。
那桑腦海中浮現出剛纔進門看到那普時，她臉上忐忑不安的欣喜表情。
女娃兒都愛美。
可有些美，是苦難和噩夢的源頭。
就像他的阿妹……
周浩然之前不在家，所以沒聽到那普說起她的家庭，不過他從那桑粗獷的面容上看到了難以掩飾的痛惜時，同樣想到了自己上次在牛尾村見過的少女。
他遲疑許久，才把心中的疑問問了出來，“是因爲上次我在牛尾村看到的那個女孩嗎？”
那桑聞聲轉頭看了過來，他補充道：“就是你的妹妹，我聽那吉說，那是他的嬢嬢。”
張春暖聽周浩然提起過前次周浩然跟着殷光赫前往牛尾村時的所見所聞，自然知道他現在說的是誰。
在今天之前，她可能不會產生多麼詭譎怪誕的聯想，可在見到了那普之後，她那經受過後世無數電視劇小說狗血劇情荼毒的腦子突然就如撥開雲霧見晴天一般醒悟了。
“有人對你妹妹做了不好的事情！”
那桑瞳孔一縮，在周浩然二人都沒防備下，迅速伸手扼住了張春暖的脖頸，恨意自咬緊的牙關擠出：“沒有！不准你亂說！”
周浩然反應不可謂不迅速，幾乎在那桑的虎口剛接觸到張春暖脖頸的下一秒，他的手也襲上了那桑的腦袋。
粗糲的手掌，用力扼住喉嚨，使得張春暖再怎麼用力，也只能吸入微薄的空氣，缺氧使得她胸腔發疼，腦袋一片空白。
求生的慾望迫使她只能毫無保留地用力掙扎，直到她聽到“咔——”的一聲輕微的好似幻聽的聲音響起，鼻腔胸腔內才得以重新灌入空氣。
張春暖落入一個熟悉的懷抱中，上方周浩然的關切詢問聽進耳中，朦朧模糊。
等她緩過勁來，再看向使得自己瀕臨死亡的罪魁禍首時，卻見他正一臉驚怒的表情，雙眼充滿恨意地瞪着自己，右手無力地垂下。
“咳咳咳——”
張春暖想說話，卻抵不住喉間的癢意，猛咳了將近一分鐘後，才嘶啞着問道：
“他這是你弄的？”
周浩然見張春暖懵圈的模樣，覺得有幾分好笑，目光觸及她雪白脖頸上的黑紫掌印時，鳳眼中怒意逐漸升騰起來。
“你說話呀，”張春暖見他遲遲不開口便推了一把，“發什麼呆啊？”
周浩然見張春暖推自己的氣力不小，便知道她沒什麼大礙，心中的擔憂散去半數。
“不是我，是你。”他說得有些無奈
本以爲自己武力不弱，肯定能保護好在乎的人。
沒想到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他的攻擊，再是凌厲，竟然無法撼動天賦異稟的那桑。
最後竟然是妻子用力掙扎時，將那桑的右手拗開，才得以脫困。
張春暖聽到的那一聲輕微的“咔——”，便是她將那桑手臂拗脫臼時發出的聲響。
“咔——”比方纔所聽到的更大的聲音響起。
他瞪着周浩然夫妻二人，冷聲道：“我在外邊等着阿普。”
話音剛起，他便走出去兩步了。
“我們可以幫你。”
張春暖見他幾步便走出幾米開外的地方，急忙說道。
那桑腳步微頓，轉頭譏諷道：“幫我？就憑你們？”
“沒錯，就憑我們！”張春暖揚聲說道：“你難道不想爲你妹妹報仇嗎？你難道就這麼甘心讓傷害她的人逍遙法外？讓那普像現在這樣男不男女不女地過一輩子？”
站在她旁邊的周浩然臉上的表情差點兒繃不住。
有什麼事是我不知道的嗎？
爲什麼春暖突然就知道了那麼多？還能拿來跟那桑談判？
那桑往外走的步伐因爲張春暖的話停住了。
他沒上過學，不識字，所有關於生活的技能和道理，都是從阿爺那裏學來的。
上次殷光赫領着一羣人來過牛尾村後，夭兒就來了家裏，帶來了他阿媽的話。
說是可以嘗試接觸那個當官的，解決村子困境。
就連阿爺也說那人面相上看起來是個好官。
他猶豫了近乎兩個月，在這中間，那個人把阿普帶來了。
在見到阿普的那一天，他就知道，他的阿哥和阿嫂，回不來了。
當天夜裏，阿爺的房外，煙味嗆鼻。
那桑站在原地思考了好幾分鐘，才轉身折返回來，眼中恨意漸褪，取而代之地是讓人難以忽視的鄭重。
他直視周浩然的眼睛，一字一頓說道：“我要見殷縣長！”
周浩然沒有第一時間答覆那桑，而是看向張春暖，目光中帶着詢問。
張春暖剛開始還沒反應過來，心想，人家都鬆口了，不就是要見殷光赫嘛，把人叫來不就成了？怎麼還猶豫起來了？！
但在注意到周浩然的目光時不時看向自己脖頸和其中詢問意味中的擔憂時，她懂了。
這是在擔心自己啊！
張春暖朝周浩然莞爾一笑，轉頭，收起笑容，對那桑保證道：“我們會讓你見到殷縣長的！”
不想她的保證被那桑忽視了個徹底對方只執拗地盯着周浩然。
張春暖心中暗罵：該死的大男子主義！
周浩然一眼看出張春暖即將炸毛，連忙說道：“會讓你見到的，我婆娘的話就是我的意思，有消息了我會去牛尾村通知你……”
聽到前半句時，那桑只覺得周浩然這男人在家裏沒地位，聽到後半句，他直接開口打斷周浩然的話。
“你不能再去我們村子，那個人會懷疑。”
“那個人是誰？”周浩然和張春暖齊聲問道。
那桑臉色難看起來，“見到殷縣長我會說，只是你們不能再去村裏了。”
張春暖還想繼續追問，被周浩然攔下。
“有消息了該怎麼通知你？”
周浩然的問題無法迴避。
那桑埋頭苦思許久，都想不出解決辦法。
院中靜下來後，後院幾個娃兒嬉戲玩耍的聲音傳來，張春暖試探性地開口。
“不然……有了消息我去學校讓那普帶話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