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看起來面容悲愴,但阿瑪麗婭夫人似乎對門外的那些債主根本無動於衷,即便很快就會面臨審判,她都沒有絲毫焦急……”莉莉安咂摸着嘴跳上馬車,“如果她曾是一位牧師,她應該知道,由卡薩蘭特家族財務問題掀起的蝴蝶效應,在深水城很可能會變成滅頂之災……而且,那麼多錢,究竟去哪了?”
“我本來以爲你說的機會只是卡薩蘭特瀕臨破產的事兒……不,父親的龍巢裏雖然有取之不竭的財富,但如果要拿來填上整個大坑,他會跟我拼命的。”卡爾顯然已經對這樁破事兒失去了興趣,“我們和這個家族本來也沒什麼交情,等他們破產了在尋求市場份額好了,在此之前,做做小生意也不錯,更何況,我可不覺得他們還能堅持多久。”
時有時無的交談聲從馬車中傳出,而等牡鹿走過了北部區的交界時,天色已經暗了許多。這片城區大都是佔地面積極大的別墅莊園,商業地段在城區另一側,因此街上的行人很少。
“那麼開個酒館怎麼樣?就像每個偉大的冒險者退休後都會做的那樣!曾經的傳奇故事都寫在臉上的英雄,只是在櫃檯後面擦着酒杯,聽酒客們吹噓自己的經歷,我前幾天剛看過那樣的小說!”
話題已經偏到了很遠的地方,莉莉安正用紙筆描繪着她當酒館老闆娘以後的故事。卡爾則在他身邊耷拉着眼皮。
“可我們又不是傳奇,而且一個酒館能掙多少錢?對貴族事業說不定還沒多大幫助。”
“但是那樣的生活不是也很美好……”
莉莉安話音未落,忽然一道寒光破空,擦着馬車車廂劃過。駕車的梅倫下一瞬便發出一聲悶哼,栽倒在車旁,訓練有素的牡鹿趕緊停下腳步。
“伏擊!”梅倫咬牙低吼着,“小心屋頂!”
“又是散塔林?”
言語間卡爾迅速畫下公式,從魔網中抽取出一環奧能,將遊離的魔法包裹在自己身上。無法化形獲得龍鱗的保護,那麼基礎的法師護甲就是一道保命符。
“散塔林辦事都是合約制,德林格爾如今的名頭,標價肯定不便宜。我們最近又沒惹過誰。”
還沒等卡爾的一環魔法釋放結束,從莉莉安法杖尖端迸發出的魔網能量已經將整個馬車包裹了起來。一個黏膩的氣泡在街道正中看着相當顯眼。
在這個看起來還有些可愛的彈力法球術釋放完畢後,莉莉安才拖着裙子走下馬車。梅倫的肩窩正扎着一枚漆黑的梭鏢。
“莉莉安,後面!”
“放心,彈力法球是一種非常安全的防護……”
街尾的陰影之後,一個身着牛仔帽的男人不疾不徐地走來,他相當優雅地伸出右手,指在了氣泡之上,兩束魔力碰撞之後,法術障壁隨之消解,馬車內外的一切,又重新暴露在他面前。
“我似乎和閣下並不熟稔,德林格爾應該也與您的族裔沒有多少交集,爲什麼閣下要襲擊我們呢?”
卡爾壓着聲音,站到了莉莉安面前。即便是幾秒鐘的接觸,就足以讓他意識到,眼前這個人的實力非比尋常。
“只是談生意的話,倒也不用將會面搞得那麼隆重。您要知道,城市守衛平均每三分鐘就會巡過一個街區,您現在該走了,談生意的話,我們改天可以再約時間。”
那種可怖的壓迫感幾乎完全沒有掩飾,而且眼前這個平平無奇的男人的面容給了卡爾一種強烈的不真實感,彷彿他的面部籠罩着一層薄霧。
“當然有機會,當然……很抱歉我的禮節並不那麼到位,請您原諒。”他笑到,“很抱歉作爲客人我還沒有自我介紹。你們可以叫我賈什,是一個非常遵紀守法的商人。”
即便琢磨不到他的意圖,但卡爾能感受到,身後的莉莉安已經準備好了傳送術的公式,就算髮生變故,至少逃生沒有太大問題。於是卡爾又定了定神:“如果是商人的話,德林格爾很願意釋放我們的善意,您不妨向我們透漏一下,您打算做的是哪一筆生意。”
“自然是卡薩蘭特。深水城裏最棒的一樁買賣。”他自然地笑着,“我打算接手深水城的銀行業,來賺些外快。剛剛好,遇到卡薩蘭特家族的資產經營不善,看起來很快就會破產了。那些想同我競爭的貴族,我差不多都已經登門拜訪過了,他們非常樂意暫時地避讓一下。但您不一樣,親愛的卡爾……您甚至不是深水城的貴族,而是在兩年前,突然鑽了出來。”
卡爾下意識地摸向了腰間的短劍。這把武器平日裏與儀式劍的作用別無二致,但此時也是卡爾唯一的防身武器。
“您太緊張了。儘管我是一個外地商人,但深水律我也是讀過的,我可不想因爲當街殺人黃了生意。”自稱賈什的男人笑道,“您的資產來源讓我覺得毫無頭緒。顯然,德林格爾在深水城沒有什麼拿得出手的生意,在劍灣其他的大城市,也從未聽聞過這號家族。經常出入德林格爾的,除了那個讓人有些討厭的侏儒之外,就沒有別的東西了,唯一讓我覺得有趣的是……”
他向前幾步,半靠在馬車上,戲謔地看着卡爾:“您家裏養的魔寵,似乎很不一般。”
……
令人窒息的寂靜在馬車周圍蔓延開來。
卡爾可以確定,他們對泰婭的存在保護得相當好,甚至每次外客造訪,莉莉安都會釋放變形術來保證萬無一失。如今泰婭的智識也與兩年前的自己別無二致,完全有能力保護自己不被任何人發現。
“我不打算深究這個,暫時與我無關。我只是希望二位能多多拜訪卡薩蘭特夫婦。畢竟眼睛只能看到表面,無法窺探內心……”賈什伸出手指,戳在卡爾的胸口上,“只要你們能提供給給我任何與卡薩蘭特家族有用的信息,未來我輝煌的帝國一定會有二位一份。我是一個誠信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