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蘿蘿這些年跟着湘子行醫救人,未曾懷疑過身世。
梁饒也不打算捅破花蘿蘿與自己的關係。
太后已死,他的身體也不堪重負已是強弩之末。
彌留之際又何必給花蘿蘿平添煩惱呢?
對花蘿蘿而言,湘子纔是生她育她的父親,他與太后則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
“花姑娘,我也有個女兒。”
梁饒望着花蘿蘿,想要多看她兩眼,將她的模樣烙印在腦海中。
“她與你年紀一般大。”
“可惜我太無用,弄丟了她。”
他語氣哽咽,努力在佈滿淚的臉上擠出笑:“看到你我好像看到了自己的女兒。”
花蘿蘿神色柔軟了幾分,拿着帕子幫他擦拭眼淚:“說不定她在好心人家好好活着。”
難怪梁饒看到她會那樣奇怪,大抵是想到了自己女兒。
梁饒含淚點頭:“對,我女兒一定在好心人家好好活着。”
他吸口氣,咧嘴笑了起來:“能見一次女兒我死而無憾了!”
花蘿蘿沉默了,心情沉重。
在爲病人診治的時候她最不喜歡這種場景。
梁饒的身體已是強弩之末,撐不了幾日了。
將死之時還在心心念念地想着女兒,可惜他們無法再相見了。
每每這時花蘿蘿都氣惱自己醫術有限,面對瀕死的病人傷員束手無策。
在生死麪前,人的力量太過渺小。
這是花蘿蘿對此深惡痛絕,卻又無可奈何。
“抱歉,我無法救治。”
“你的傷太嚴重了。”
梁饒坦然接受自己將死的事實:“花姑娘無需爲我這樣的惡人難過。”
“生死有命富貴在天,我的命就是如此。”
“這一生我做過太多壞事,如今還能安然躺在這裏是上天的眷顧。”
更何況他的親生女兒還守在他身邊,梁饒足矣。
梁饒感覺說話越來越喫力了,他強撐着精神,由衷道:“花姑娘心地善良,救人無數,福澤深厚,以後一定會越來越幸福。”
“願你往後得順遂平安,得償所願。”
作爲父親這是梁饒唯一能爲女兒做的祝福。
這時,齊修墨走進來:“花蘿蘿,你先回去吧。”
梁饒依依不捨地看着花蘿蘿的背影,不禁揪住身下的牀單。
他多想伸出手抓住花蘿蘿,讓她喊一聲爹爹?
花蘿蘿走到門口回過頭。
四目相對梁饒與她相視一笑:“再見。”
他聲音很輕,浮動在空氣中,唯有齊修墨聽到了。
關上房門後齊修墨坐在牀邊:“梁大人儘管放心,本王一直當她是妹妹,會一直保護她。”
梁饒感激不已,他能看出來齊修墨對花蘿蘿的關照。
把花蘿蘿託付給他,梁饒很放心。
“我會信守承諾。”
梁饒喫力地坐起身,傾身湊近齊修墨耳畔,將闇火軍令的位置交代清楚。
“多謝梁大人。”
梁饒長吁口氣,臉色肉眼可見地變得灰白。
他軟軟地躺在牀上,雙眸中的光亮逐漸黯淡下來。
瞬息間梁饒臉上神采與生氣盡失,人也在瞬間瘦了一大圈。
梁饒勉強扯出一抹笑:“多謝王爺成全。”
他聲音軟綿,吐出的字好似風一吹就會吹散。
梁饒雙目枯涸地看向花蘿蘿離開的方向:“王爺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齊修墨默不作聲地退出來,梁饒恐怕撐不過一個時辰了。
“高逸,立馬召集人手去梁家。”
“安排兩個人守在這裏,梁饒去了之後帶他去青龍山。”
花蘿蘿追上齊修墨的腳步:“我能和王爺一起去嗎?”
“你先去魚膠鎮,照顧好祝語凝。”
話落他翻身上馬,把人交給高逸。
就在齊修墨準備策馬趕往梁家時,噠噠的馬蹄聲由遠及近而來,攔住齊修墨的去路。
策馬的侍衛高喊:“王爺,大事不妙了!”
侍衛把信交給齊修墨,焦急道:“王爺,魚膠鎮的侍衛傳來急報。”
他頓了頓:“王妃失蹤了!”
皇宮。
齊煜立身着白色的孝衣站在御花園中。
這幾日皇宮的事情一件件一樁樁,接連不斷。
先是太后火燒上清宮,與上清宮一同化爲灰燼。
再是梁饒出逃皇帝震怒,因此大開殺戒。
朝野爲之譁然,對皇帝的指責聲數不勝數。
就連這幾日的奏摺都是奏請皇帝保持冷靜,約束己身。
多年來的籌謀功虧一簣,皇帝怎能不煩躁。
他接連幾日都在宮中爲太后喪事已經朝政之事忙碌,已經許久都沒回府了。
也不知祝語嫣如何了。
她懷着孕,身子笨重,身邊離不了人。
正當齊煜立心煩意亂時,宮娥走來:“二殿下,陛下讓二殿下前去皇陵主持大局。”
齊煜立斂起心神,微微頷首:“好。”
與此同時,二皇子府。
祝語嫣軟軟地躺在貴妃榻上,蹙着眉頭,一臉的哀愁。
“二殿下莫不是不想見我了?”
連着幾日都不見齊煜立的身影,宮中到底是有多少事務需要他這個二皇子親力親爲?
宮中皇子那麼多,爲何偏偏讓他來處理?
丫鬟眼眸子轉了轉,安慰道:“宮中事務繁雜,陛下交給二殿下是重視二殿下。”
“夫人還是莫要憂心了。”
話是這麼說,一日見不到齊煜立,祝語嫣一日無法安心。
齊煜立近日只在宮中活動,榮貴妃那般厭棄她,如何也不會放過這個好機會爲齊煜立吹耳邊風。
她捏緊蒲扇扇骨,心稍稍收緊了幾分。
她現在只有齊煜立,一旦齊煜立對她不似從前,自己還不如死了。
忽然一個丫鬟踩着碎步走來:“側夫人,宮中來人了。”
祝語嫣眼中驟然一亮,按捺不住的興奮:“是不是二殿下派人來了?”
丫鬟咬住下脣:“是榮貴妃的人。”
祝語嫣的臉登時沉了下來,心也提到了嗓子眼上。
真是越害怕什麼越來什麼。
她攪動着手指,不安地跟着嬤嬤進宮。
臨到貴妃宮殿前,祝語嫣心神不寧地問:“嬤嬤,二殿下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