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深呼吸一口,看向一旁的銅盆,起身走了過去,“還是不要勾起他們悲傷的回憶了吧?”
她彎下腰去,正欲洗去臉上的妝容,誰料這時身後傳來一聲呵斥聲,“不要動!”
月清然的動作一僵,緩緩轉過身去,內心忐忑,像個做了錯事的小孩一般,“外——外祖母!”
“婉——婉兒!”
月清然連忙擺手正想解釋,老夫人立即走上前一把將她抱在了懷裏,“婉兒,孃的婉兒,你都多久沒來孃的夢裏看娘了?娘想你啊!”
聽着老夫人的哭聲與敘說的思念,月清然的心中越發愧疚起來,她就不該扮成黃氏的模樣,但現在說什麼也晚了,她只能回抱回去,像哄孩子似的輕哄着老夫人。
老夫人一直在月清然的耳邊訴說着對女兒的思念,將沒來得及說出口的話都給說了一遍。
不知過去多久,月清然看着睡夢中的老夫人那嘴角淺淺上揚的笑意,手上卻始終不願鬆開自己。
老夫人不可能沒發現她是假扮的,只不過是看着模樣相似的她寄託思念罷了!
她看着自己這一身江湖氣息的打扮,像是做了什麼決定一般,輕輕掰開老夫人緊握住的手,起身走了出去。
月清然輕輕將房門關上,身後便傳來梓茵的聲音,“你是?”
月清然緩緩轉過身去,朝着梓茵歪頭一笑。
梓茵一下捂住了嘴,“你——你是?小姐?”
梓茵上下打量着月清然一圈,只見月清然一身紅色幹練的束腰衣裳,袖口盡數收緊,頭髮則是用一根簡單的同色系紅絲帶高高綁起,盡顯英姿颯爽。
“小姐,你這是哪來的衣裳?方纔奴婢差點都沒認出來,但怎麼感覺你這裝扮有些熟悉呢?好像一個人?”
見梓茵一臉認真思考的模樣,月清然笑了笑,“像我娘?”
梓茵雙眼亮了亮,連忙點頭,“對對對,就是像夫人,只不過,奴婢記得,後來的那幾年,夫人已經沒怎麼穿過這太過張揚的顏色了!”
“這是娘還未出嫁前穿的,怎麼樣?好看吧?”
梓茵像小雞啄米似地狂點着頭,“好看,感覺像變了個人似的。”
月清然笑笑,指了指不遠處的書房,“外祖父在嗎?”
“莊主先前去了一趟鍛造閣,奴婢倒是瞧見莊主回院子了,只是在沒在書房奴婢就不知道了。”
“只要回來了就肯定在書房。”月清然朝梓茵揮揮手,徑直朝着書房走去,“我找外祖父有事,你先去忙吧!”
“哦!”梓茵撇撇嘴,突然反應過來自己就是來找自家小姐的,連忙開口,“小姐,少爺上後山打獵了,讓奴婢來問你,看你想喫些什麼野味?”
“只要是正常的我都行,不挑!”
“哦!”梓茵正想跑出去傳話,突然腳步一頓,見月清然已經進了屋,自顧自地念叨着,“什麼算是正常啊?竹鼠、蛇算正常嗎?不算吧?”
見沒有人回答,她立即露出個滿意的笑來,“小姐,既然你不說,那奴婢就當你也是這樣覺得的咯?”
隨即她就飛快地跑了出去,“奴婢就知道,小姐是跟奴婢一樣的!”
這邊的月清然走進書房,見老莊主在擦拭着一把嶄新的寶劍。
老莊主聽到腳步聲,頭也沒擡地開口,“你又要整什麼幺蛾子?”
“外祖父!”月清然有些遲疑地喚出口。
聽到月清然的語氣不太對,老莊主手上的動作一頓,緩緩將劍放下,奇怪地回過頭去,當他看到月清然的裝扮時,瞳孔猛然收縮,隨即惱怒開口,“誰讓你穿這衣裳的?”
月清然愣愣的,“外祖父!”
老莊主立即指向門外,惡狠狠開口,“別叫我外祖父,去,給我換掉!”
月清然被嚇了一跳,猜想過老莊主不同的反應,但還是沒想到他會如此憤怒。
見老莊主略顯顫抖的手指,月清然低下頭去,“我——”
“還愣着做什麼?”
見老莊主已經不願看見自己,月清然嘆了口氣,“對不起,是我沒考慮周全。”
她隨即就轉身走了出去,一回到房間就立即將衣裳給換了下來,看着鏡中那纔是屬於自己的模樣,重重的嘆了口氣。
因爲一直掛念着這件事,在用午飯時月清然也是心事重重的。
等大家都散去之後,月清然再次來到書房,剛想敲門,便從門縫中瞧見一手杵在桌上已經睡着的老莊主。
她輕手輕腳的走了進去,看向一旁的炭盆,將炭火添得更旺了些,又拿起一旁架子上的披風,蓋在老莊主的身上。
月清然半蹲在地上,看着老莊主已經花白的頭髮與鬍鬚,逐漸想起記憶裏黃氏那張熟悉又陌生的臉來,心裏很不是滋味。
她也不知爲何,下意識的將頭輕輕靠在老莊主的腿上,本只是想靠一靠,但不知怎的,竟神奇的進入了夢鄉。
聽着月清然平穩的呼吸聲,老莊主緩緩睜開眼來,看着月清然的側顏,心底五味雜陳。
他就這樣一動不動的看着,時間一點點過去,許是怕月清然受涼,他取下自己的披風蓋在了月清然的身上。
突然感到身上一重,月清然緩緩睜開眼來,第一時間就檢查了自己有沒有流口水,然後就發現自己的身上多了件披風,挑眉看向一臉心虛的老莊主。
老莊主咳嗽兩聲,掩飾性的端起茶盞,“別多慮了,本莊主只是醒來發現自己身上多了個東西,嫌累贅而已。”
月清然的嘴角就沒下來過,聽着老莊主的狡辯也沒反駁,一下撲在了老莊主的懷裏,“沒事,外祖父你就儘管嘴硬吧,反正我臉皮厚,你是趕不走我的。”
老莊主嫌棄的推搡着,“去去去,我不是你外祖母,我不喫你這一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