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蘆的手微顫了下,深吸一口氣,望向他精神高度緊張的同僚們。
「誰喝?」
剛纔還各抒己見、侃侃而談的御醫們面面相覷,一個個都啞了似的。
「說話!」
皇帝在場,黎蘆故作鎮靜,將那碗藥端了起來,一個個掃過去。
但沒人敢接。
因爲凌玥的藥實在奇怪。
味道奇怪,刺鼻,聞着就奇苦無比;
顏色奇怪,綠綠的,還泛着白沫,看得人發慌。
否則也不會爭論那麼久也沒結論。
加上她治好了阿昀的腿,又輕易地解了他們的毒,更讓他們不敢小覷。
這一碗下去,若是施救不及時,會不會直接昇天了?
皇帝不悅地清了清嗓子,堂堂御醫,居然連一個小廝的膽量都沒有!
「黎蘆,你是首席御醫,醫術最精湛,再沒人願意就你喝。」
黎蘆立時汗如雨下,他喝?
顫巍巍地端着那碗綠色的湯汁,心都要跳出來了。
此時,人羣中一個弱弱的聲音道:「黎御醫是咱們首席,若是身體有任何不適會影響咱們御醫院的日常事務。依我看,要不,還是紀御醫喝吧?畢竟這解藥是按照他的方子來的。」
此話一出,黎蘆激動不已,給說話的那位一個讚賞的眼神。
其餘人自然附和,反正不用自己喝就是了,都殷切地望着剛鬆了一口氣的紀參。
紀參那口氣又提了上來,臉白得嚇人。
解藥是他的方子沒錯,可也不是他一個人的方子,而且還是黎蘆批准的,憑什麼他喝?
他不敢再拉黎蘆下水,若是以後給他小鞋穿,他還怎麼在御醫院混?
恨恨地盯着提出這個餿主意的傢伙,那人默默垂下了頭。
「諸位贊同這個方子的也不少,公平起見,每人都要喝。」
一時大部分人的臉都白了,手心汗涔涔的。
有人出聲道:「既然要公平,我們也要給其他同僚一個試藥的機會,就請淩小姐再等一會,所有人各制一份解藥,也正好檢驗下各位同僚的醫術。」
皇帝直扶額,醫術先不談,就這份心胸都夠汗顏的了。
黎蘆一聽還要喝,絕對不行!
「胡鬧。這麼多人就這麼一碗藥,怎麼夠分?」
「絕對夠!」
此時阿昀與白逸竟然一人端着鍋,一人拎着筐從外面來了。
鍋裏是滿滿的綠色湯汁,筐裏是滿滿的碗。
極少大喜大悲的皇帝竟然差點笑岔氣,凌烈也忍不住了,熱情地招呼呆若木雞的御醫們:「各位大人,別客氣,自己動手!」
沒人敢動,都畏縮不前。
皇帝沉聲道:「都愣着幹什麼?」
「是,是」
阿昀見他們顫顫的手端着顫顫的碗,向凌玥道:「大小姐,看這量還夠他們一人一碗的。」
凌玥望了一眼鍋,點頭:「這不是怕他們手抖嗎?各位大人,放心喝,鍋裏還有。」
黎蘆想死的心都有了,這一碗下去都不知道會出什麼事,還再來一碗嗎?
剛要喝,忽然想起解藥還沒配全,便向凌玥道:「淩小姐,這藥要晚些喝了,我們的解藥配得不夠」
凌玥很大氣地揮手:「好的,不急,你們慢慢來。」
黎蘆簡單道了謝,手一揮,衆人蜂擁而出,爭先恐後往攬月軒取藥草了。
阿昀搖頭:「沒有。想來是解藥喝得及時,加上這幫御醫礙於老爺的威懾,不敢下劇毒。」
凌烈鬆了口氣,望向女兒:「真會解毒啊?」
凌玥嬉笑道:「會一些,正好夠用。」
以往當值的時候,時間過得可慢了。
可現在,怎麼如此之快?
待三四十人每人又捧了一碗解藥來時,再沒有拖延的理由了。
「淩小姐,我們喝了!」黎蘆面無表情,心中忐忑不已。
凌玥「哦」了聲:「喝吧,不夠還有。」
紀參望着綠得能照出他臉的藥汁,「淩小姐,我們真喝了。」
「嗯,好。」
碗到嘴邊了,忽聽阿昀一聲:「大小姐,你好像沒制這麼多解藥。」
凌玥點頭:「我根本就沒有解藥。」
「什麼?你沒解藥?」
衆人急了,尤其是捏着鼻子咕嘟咕嘟灌藥的那些,臉都綠了。
皇帝也驚了,這事大了!
他只想好好打壓這幫眼高手低的老東西,可沒想要他們的命。
凌玥一臉無辜:「我想着各位御醫都是飽讀醫書之士,就沒多此一舉。」
「怎麼會多此一舉呢?這是毒藥啊,會出人命的啊!」
黎蘆望着一個個倒在地上抱着肚子的同僚驚慌不已,「你們感覺怎麼樣?」
「腹痛、噁心.」
「頭暈、乏力.」
紀參慶幸還沒喝,趕緊將碗放下。
「黎御醫,趕緊給他們喂解藥吧?」
豈料那些人都擺手:「不要,解藥是亂配的,根本沒用,別喝出事了.」
黎蘆別無他法,只得求凌玥。
「那你們認輸嗎?」
凌烈望着倒了半間屋子的御醫冷汗都嚇出來了,他女兒居然還糾結這種問題。
「玥兒,救人要緊!
「他先認輸!」
「認,認,我們認輸。你趕緊救救他們吧!」
皇帝眼見那一個個在地上打滾,嘴角還有白沫綠沫,神情嚴肅了:「凌玥,人命關天,別再玩笑了。」
凌玥上前行了一禮,微笑道:「皇上,他們沒有中毒,那不過是苦瓜汁,加了點瀉藥而已。」
皇帝一頭霧水,他從未聽說過苦瓜。
「是一種瓜類,臣女偶然間在外發現的,就移栽到攬月軒。想來此物罕見未有醫書提及,且從未有人食用過,所以各位御醫對其知之甚少,這才讓臣女鑽了空子。他們比的是醫術,臣女卻是攻心。」
皇帝會心一笑,虛驚一場。
腹痛應該是瀉藥的作用,噁心是苦瓜本身的味道,至於頭暈、乏力,應該就是嚇的了。
丟臉!
聰慧過人,處變不驚,皇帝不由得對她刮目相看。
笑道:「你的醫術也不錯,否則阿昀怎會安然無恙?」
「皇上過獎了,僥倖罷了。」
黎蘆恨鐵不成鋼地推着地上那一個個面紅耳赤的御醫,「都說瀉藥了,還不起來?老臉還要不要了?」
挑釁前有多趾高氣揚,此時就有多灰頭土臉。
一個個都退出了書房,如廁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