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紐約妙探 >354 正襟危坐
    和煦,陽光,溫暖,輕盈,嘴角始終帶着一抹笑容,就好像正在討論今晚是否會下雨一般,但話語裏的殺氣卻絲絲入扣地滲透出來,順着皮膚毛孔鑽入血液裏,不寒而慄地顫抖一波接着一波竄動着——

    真正的魔鬼,往往帶着笑容登場。

    莫名地,腦海裏就冒出這樣一個念頭,注視着眼前的柯克,凱文自己也沒有意識到,縮了縮肩膀,有些冷。

    似乎察覺到凱文的警惕,柯克嘴角的弧度又輕輕上揚了一些,連連擺手,眼睛裏滿滿都是燦爛笑容。

    “不用緊張,我們現在又不是在拍‘教父’,出門之後就被斬首然後丟到臭水溝的事情今晚不會發生的。”

    凱文:……你,確定嗎?

    呵呵。

    柯克喉嚨裏的笑聲在輕輕涌動,點到爲止,話鋒一轉,就好像剛剛什麼事情都不曾發生,切入另外一個話題,所有波瀾所有鋒芒全部都被抹平。

    “所以,今晚有什麼安排?舞會有什麼特別活動嗎?結束之後,你們畢業生還有另外安排什麼行程嗎?”

    那親切的口吻沒有任何值得疑惑的地方,完完全全就是日常談話,恍惚之間剛剛的刀光劍影全部都是錯覺。

    然而,凱文知道,那一切確實發生過。

    凱文自己也沒有意識到,挺直腰桿、正襟危坐,和柯克閒散慵懶的坐姿形成鮮明對比,“沒有其他計劃,我一定會在門禁之前將安娜護送回來的。”

    “門禁?現在都已經什麼時候了,哈,不用擔心,沒有門禁,我們相信安娜會做出正確的判斷和選擇。你說呢?”

    凱文吞嚥了一口唾沫,牙齒和牙齒不經意間碰在了一起,“是,長官!”

    當安娜終於整理好妝容出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一幕——

    卡勒姆殺氣騰騰地瞪着凱文,磨刀霍霍,渾身上下散發出一種駭人的氣勢。

    凱文渾身肌肉緊繃,雙手規規矩矩地放在膝蓋上,如同軍營,絲毫不敢放鬆。

    就只有柯克最放鬆最隨意,甚至還笑容滿面地揮手打了一個招呼,“嘿,安娜。”

    安娜完全顧不上凱文,匆匆瞥了凱文一眼,也沒有時間害羞,就看向柯克報以一個笑容表示迴應,有些羞愧也有些懊惱地壓低聲音呼喚了一句,“卡勒姆!”

    卡勒姆滿臉無辜:他又做錯了什麼?

    但是,柯克沒有給兩兄妹繼續鬥嘴的機會,彷彿全然沒有意識到空氣裏涌動的緊繃,笑盈盈地站起來。

    “很好,你們這對愛情鳥應該前往享受屬於自己的夜晚了。”

    嚯!

    猛地一下,凱文直挺挺地站立起來,沐浴在柯克的目光底下,不敢輕舉妄動,目不斜視地正視前方。

    眼前這一幕,柯克也沒有假裝看不見,而是看向安娜,“你的約會舞伴應該沒有出故障,離開這裏就好了。”

    安娜哭笑不得地看向柯克,“你還有時間開玩笑。”

    柯克拍了拍凱文的肩膀——

    輕輕地,完全沒有用力,物理層面的威懾遠遠比不上精神層面來得深遠,畢竟,疼痛也就是短暫的,除非他準備在凱文身上留下永久性殘疾或者瀕死體驗,否則疼痛過後什麼都不會留下。

    好了傷疤忘了疼,就是這個意思。

    然而,柯克全然沒有用力,凱文還是哆嗦了一下。

    柯克爽朗地笑了起來,“凱文,你是否還忘記了什麼?”

    凱文滿臉困惑。

    卡勒姆滿臉無語,翻了一個白眼,“胸花。就在你的手上。”

    “哦。哦哦哦。”凱文連連點頭,將自己準備好的胸花遞給安娜,安娜在卡勒姆的幫助下,戴到手腕上。

    柯克輕輕頜首,“凱特,安娜準備出發了,我們是不是應該等待託尼?”

    安東尼-維斯特伍德(Anthony-Westwood),卡勒姆和安娜的父親。

    不等凱特回覆,安娜就連連擺手,不斷朝着柯克眼神示意——

    一個卡勒姆就已經是一場災難,如果再加上一個安東尼,她着實承受不住。

    凱特腳步輕盈地從廚房裏出來,“不,不用,託尼今晚趕不上,他在出發前就已經和我說了。”

    安東尼是消防員,他也有自己的工作,有時候遇上特別情況,調班也困難。

    當然,最重要的是,今晚不是安娜的畢業舞會,而是凱文的,安娜只是女伴,所以安東尼也就沒有專門調班。

    “但託尼說,他會去學校接安娜。”

    凱特話音還沒有落下,安娜就發出一陣低低的哀嚎。

    凱特也沒有理會安娜的抗議,看向凱文,“凱文,抱歉我剛剛一直在忙碌,我是凱特,安娜的母親,今晚希望你可以好好照顧安娜。”

    凱文的身體就好像被捆綁住了一般,四肢僵硬,不敢動彈,“好的,維斯特伍德女士。”

    卡勒姆無語地搖搖頭,看了柯克一眼,沒有掩飾自己的嫌棄,“兩個年輕人,你們現在就可以出發了,我護送你們到電梯口。”

    目送着三個人離開的背影,凱特一眼就看到凱文同手同腳的行走姿勢,一下沒有忍住就笑了起來,“柯克,看樣子,你們可是那小夥子嚇得夠嗆。”

    “凱特,你誤會了,我是多麼善良的一個人。”

    “哈哈,不用擔心,我的畢業舞會也是一樣,我父親狠狠威脅了一番我的男伴,上車之後我的男伴就告訴我了。我還擔心卡勒姆直接動拳頭呢,你知道他那個傻子,不擅長這一套,謝謝你幫忙。”

    看來,凱特自己也是過來人,轉身走回廚房。

    “啊,柯克,今晚留下來喫晚餐吧?要不要給內特一個電話,看看他下班了嗎?你們搬家以後也還是沒有辦法自己做飯吧?”

    絮絮叨叨地,凱特就在自言自語,哪怕柯克沒有迴應,她也能繼續說下去。

    柯克就這樣站在原地,靜靜地傾聽着那些嘮叨,偶爾迴應兩句——

    奶油黃的光暈底下散發着一層淡淡的溫暖,小小的公寓裏充斥着晚飯的香氣,似乎就連腳步也跟着輕快起來,眼睛裏蒙上一層暖暖的光暈,說着那些無關緊要的雞毛蒜皮,時間的流逝漸漸放慢下來。

    夜,漸漸深了。

    當柯克到家的時候,在全新住所附近又兜兜轉轉了半個小時,好不容易找到目的地,避免致電內特求救,眼前的建築依舊留着燈光,從一樓一路到頂樓,如同威尼斯彩色島上指引漁船回家的燈光一般,但瓊斯女士已經就寢,諾大的建築裏顯得靜謐而悠遠。

    摸索着到達頂樓,推開大門,站在門口判斷自己的房間是左手邊還是右手邊,然後就注意到角落裏藤椅茶几旁的一個身影,沐浴着月光,安靜地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