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按照規章制度行事，彷彿自己就是全紐約最遵紀守法的公民一般。
瑞凡開口詢問，“讓我們談談喬治婭-海斯謀殺案發生次日的那次心理諮詢……”
“不，我拒絕。”纔開口，甚至不等瑞凡繼續提問，麥克唐納醫生就已經擺出一副表情嚴峻的正經姿態。
“在那之前，亨德森先生轉爲我的私人病人，受醫患保密特權保護，我們的諮詢內容是保密的。”
不僅堅定，而且傲慢。
麥克唐納醫生微微往後靠向椅背，雙手交叉，輕鬆地放在膝蓋上，並且翹起二郎腿，略顯懶散也略顯放鬆地看向瑞凡，那稍稍擡起的下頜將視線擡起來，而後就必須居高臨下地用鼻孔迴應瑞凡的詢問。
不由地，瑞凡就側頭看了柯克一眼，他強烈懷疑，麥克唐納醫生正在複製黏貼柯克，因爲柯克平時就一貫如此。
但瞥了一眼，瑞凡才意識到——
麥克唐納醫生，還是段數不夠高。
看看柯克，儘管懶散盡管隨性儘管時時刻刻刺激每個人的神經，但他的眼神和嘴角始終保持如沐春風的笑容，那些鋒芒那些挑釁全部隱藏起來，悄無聲息之間完成控制，偏偏又讓旁人察覺不出所以然。
這，纔是真正的高段位。
果然，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
而後，再次看向麥克唐納醫生的時候，瑞凡眼神就流露出一抹鄙夷，“所以，轉入私人治療，這是你的主意，還是亨德森的主意？”
麥克唐納醫生表情不動，甚至就連眉尾都沒有動，一副理所當然的口吻，“亨德森，當然是亨德森先生，警探不會在暗示我和那些兇殺案有關吧？”
“呵。”
“諾曼警探，我只是一位心理醫生，非常非常普通的心理醫生，我在完成自己的工作，僅此而已，你們沒有必要在哪裏刺探，喬-魯伯恩的悲劇發生一次就已經足夠了，你們說呢？”
不僅高高在上，而且冷嘲熱諷，甚至幸災樂禍。
瑞凡的臉色瞬間就拉了下來。
但柯克反而更加放鬆，因爲麥克唐納醫生露出馬腳了，他心裏有鬼，不管是傲慢的姿態還是攻擊的動作，全部都是一種僞裝，試圖他們停止問詢。
事實上，麥克唐納醫生確實抓住關鍵，在魯伯恩事件過後，現在NYPD最不需要的就是第二次冤案——
不管亨德森是不是真的被冤枉，也許他就是真正凶手，但如果他的律師、心理醫生全部爲他伸冤，並且向媒體擺出弱者姿態哭訴，輕而易舉就能夠將NYPD推向深淵，即使亨德森就是他們尋找的兇手，NYPD也會束手束腳，甚至錯過真相。
那麼，醫生和律師在謀求什麼呢？
爲名。爲利。
至於兇手是誰，從來不重要。在足夠的利益面前，生命反而是最微不足道的小事。
就好像當年爲OJ-辛普森辯護的律師羅伯特-卡戴珊（Robert-Kardashian）一樣。
然而，麥克唐納醫生漏算了一點——
柯克。
柯克不在乎，他又不是NYPD，他不需要爲NYPD的名譽維護付出任何努力，即使他有心也輪不到他這個小小的顧問操心。
於是，在瑞凡開口前，柯克搶先一步接過話頭，看向麥克唐納醫生，笑盈盈地說道。
非常突兀，也非常生硬，麥克唐納完全沒有意識到柯克的介入，表情一愣，“什麼？”
柯克不得不再重複一次，“我是說，醫患保密特權，除非病患自己選擇放棄權利，然後開口說出真相，這個協議也就失效，對吧？”
法律層面來說，確實如此。
麥克唐納醫生不明所以——
他不理解柯克此時此刻拋出這句話的意思，特別是柯克那不緊不慢、慢慢悠悠的口吻，透露出一抹懶散和隨性，一種由內而外散發出來的自如，明明沒有什麼特別表現，肢體語言和說話口吻都沒有什麼特別，卻讓人不能無視。
柯克，對着麥克唐納醫生露出一個笑容，甚至……還有一些友好。
“如果他願意，亨德森先生可以告訴我們，他那天對你說了什麼。”
麥克唐納醫生一頭霧水，這又是什麼把戲？好警察壞警察的組合嗎？他們不會把他當作什麼門外漢吧？
儘管不瞭解情況，但麥克唐納醫生也沒有泄漏自己的內心情緒，應了一聲，“嗯哼，那是他的自由。”
柯克沒有立刻開口，而是輕輕頜首，似乎正在消化麥克唐納醫生的回覆，似乎他自己也沒有弄清楚下一步應該怎麼走，那種思考的狀態反而讓空氣裏的沉默洶涌起來，種種不同的想法開始瘋狂冒頭。
但是。
就在麥克唐納醫生準備重新掌控局面的時候，柯克卻又抓住時機搶先一步開口，投來一個詢問的眼神。
“也就是說，如果我們展開調查和問詢，亨德森先生承認殺害了喬治婭-海斯，他也可能承認自己曾經對你坦白過自己的罪行，這也就意味着，你的專業判斷是錯誤的，‘對女性不構成威脅’的定論並不正確。”
麥克唐納醫生試圖打斷柯克，“不……”
柯克輕輕搖了搖頭，嘴角的笑容居然又上揚了些許，神奇地掐斷了麥克唐納醫生的話語。
“那麼，這是否意味着，他曾經向你流露出犯罪意向，而後他選擇成爲你的私人病患，保證你不會泄漏祕密。”
“又或者說……”
“你意識到自己的專業判斷是錯誤的，這可能會影響你和法庭的合同，於是，你‘建議’亨德森成爲你的私人病患，用醫患保密特權來保護自己，當我們出現的時候，你沒有慌張，並且擺出一副專業姿態。”
一步，再一步。
柯克就這樣用言語將麥克唐納醫生逼到牆角。
此時，麥克唐納醫生自己也沒有注意到，他的後背已經離開椅背，坐直身體，不由自主地僵硬起來——
擺出一副進攻姿態。
麥克唐納醫生還是沒有被輕易繳械，“不，你不能這樣推測，你沒有證據，這是毀謗……”
柯克舉起雙手做出一個投降的姿態，“當然，這只是一種推測一種可能。你知道的，我只是在試圖完成警察的工作，我們不會沒有證據就胡說八道，但是，媒體呢？”
“啊，世風日下，對吧？”
“以前媒體總是實事求是，真實是新聞的第一要素，報道真相是新聞的職責；但那樣的日子早就已經過去了，爆點、爆點、還是爆點。”
“這真是一個瘋狂的世界，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