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大明風流 >第220章 風起
    一臉怒容的御膳房總管太監一走進司禮監大殿,便紛紛不平的向大太監馮保告起了東廠的狀。

    “老祖宗快管管東廠那幫龜孫子吧!”

    馮保放下了御筆,擡起頭,一聽到東廠兩個字便覺得自己的腦袋瓜子嗡嗡的,不由得揉了揉痠痛的額頭。

    馮保覺得太陽穴突突直跳,其實從去年開始,東廠的人事任命大權便被皇上拿去了。

    那位他從小拉扯大的小爺在短短半年時間裏,不但拉攏了一些勳貴子弟,還在京營中提拔了一些年輕的將官。

    如此這般一來二去的。

    皇上幾乎將東廠裏的舊人都換了一遍,不但安插了大量他自己的心腹,還狠狠一腳將他這個內庭大總管從東廠裏踢了出來。

    這種事馮保能不知道麼?

    可是他識趣的選擇了裝聾作啞,強壓下心中的波瀾,到底是老朱家的子孫,皇上小小年紀已經學會了栽培黨羽,任用心腹……

    不意外。

    龍生龍,鳳生鳳。

    老朱家的子孫天生就會幹這個。

    如今皇上的所作所爲,讓馮保想到了嘉靖爺年輕的時候,也是一般的手段了得。

    可馮保不想管,也不願意管,不能管,便這樣坐視東廠的勢力漸漸坐大,一天天的跋扈起來。

    在大明京城這一畝三分地上,東廠,內閣,大太監,錦衣衛,乃至於西廠,每隔幾十年便會上演一出恩怨情仇。

    這是命。

    得認。

    馮保如今只想給自己找一條退路。

    良久。

    馮保才揉着額頭,沉聲問道:“東廠又出了什麼事?”

    御膳房總管氣壞了,用尖利的聲音道:“老祖宗你快管管吧,東廠那幫兔崽子,把咱御膳房養的雞鴨鵝都搶走了……幾千只吶……這眼看就到飯點了,貴人們還等着用膳吶,這……可真是急死奴婢了!”

    看着氣急敗壞的手下人。

    馮保愣住了。

    此時大明內庭總管嘴巴不由自主的微微張開,便好似聽到了這世界上最不可思議之事。

    等到御膳房總管繪聲繪色的說完了,馮保才驚醒了,狐疑道:“什麼……東廠要御膳房的雞鴨鵝做什麼?”

    御膳房總管憤然道:“誰知道吶!”

    這不是有病麼?

    馮保也有些懵了,想了想,心中才漸漸恍然了,東廠再跋扈也幹不出這麼荒唐的事。

    那這是誰的主意?

    馮保一琢磨便知道又是皇上在出什麼幺蛾子了,平時禍害人,禍害銀子也就算了,這怎麼又禍害起家禽來了?

    這讓他百思不得其解。

    又沉吟了片刻。

    馮保才謹慎的吩咐道:“嗯……咱家知道了,此事……你不要再糾纏了,由着他們折騰去吧。”

    馮公公早就想的通透了,皇上要折騰他就陪着折騰,皇上要宮裏的家禽那就給他唄,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御膳房總管滿心無奈,只好又道:“可貴人們的膳食……”

    一聽這話。

    馮保有些羞惱了,氣道:“蠢材,你是豬麼,缺什麼,叫人去民間採辦一些便是。”

    御膳房總管嚇了一跳,趕忙規規矩矩的應了一聲:“是。”

    見老祖宗發了脾氣,他自然不敢再糾纏,只好躬身退下。

    隨着手下人離開了,馮保才忍不住摸了摸頭,皇上叫東廠的人搜刮雞鴨鵝做什麼?

    弄不懂。

    索性也不再多想,又繼續低頭批覆奏摺,由着他折騰去吧。

    大災當前。

    馮保很快沉浸在了憂心忡忡的心緒中,眉頭深深的皺了起來。

    同時間。

    京城裏最大的酒樓。

    醉仙居。

    冷冷清清的大堂裏,掌櫃,夥計都愁眉苦臉,拿着蒲扇,將幾隻嗡嗡亂飛的蝗蟲拍死在櫃檯上。

    蝗災突然降臨,京城裏謠言滿天飛,衙門裏忙的腳不沾地,官員們也沒了喫喝的心情。

    天又熱。

    各大飯莊酒樓中生意極差,三三兩兩的客人一邊在大堂裏喝着涼茶,一邊唉聲嘆氣的咒罵着什麼。

    “這世道。”

    “哎。”

    活不下去了呀。

    “聽說城外教民已經鬧起來了……”

    食客們正憂心忡忡的小聲議論着,此時突然從二樓的雅間裏傳來了高談闊論的聲音。

    那聲音是如此的義憤填膺,聽上去很暴躁:“天子無德,禍及衆生,我等理應爲民請命!”

    “正是!”

    大災當前不愁喫,不愁穿,還能在京城最大的酒樓雅間裏坐着高談闊論的,便只有這些自命不凡的讀書人了。

    十餘個儒生濟濟一堂。

    慷慨激昂,催人尿下的演說着。

    “爲民請命,我輩義不容辭,家父已連夜召集同鄉上書內閣,此番……定要天子下罪己詔!”

    這話一說出來,頓時引來其他儒生的大聲附和。

    “善!”

    “甚好!”

    此刻儒生們攻訐着纔剛剛十八歲的少年天子,那咬牙切齒的神情,便好似瞧見了殺父仇人。

    便好似罵兩句天子,自己身上立刻便多了一道偉岸的光環,格調立刻便高大上了起來。

    眼看着一場大風波正在上演。

    樓下大堂裏。

    掌櫃夥計聽着樓上雅間裏讀書人大逆不道的言論,嚇得心驚肉跳,一個勁的唉聲嘆氣。

    這要是傳出去,只怕是酒樓也得跟着遭殃。

    樓上傳來的噪音越來越大,夥計實在忍不住了,低聲道:“掌櫃的,要不小的上樓把這幫人轟走?”

    招災呀!

    掌櫃臉皺成了苦瓜,苦着臉直嘆氣:“別了,那都是官老爺家的子孫……惹不起呀!”

    夥計也只好作罷。

    掌櫃的便又伸長了脖子,擔心的往樓上雅間裏看了一眼,不由得幽幽的嘆了口氣:“皇上纔多大?”

    這幫舉人老爺不是瞎扯麼?

    在京城人的印象裏,皇上還是個孩子,甚至都還沒有親政,這京畿鬧了蝗災和他有啥關係?

    這幫讀書人和皇上有什麼仇什麼怨吶?

    非要把罪責往一個孩子身上栽贓麼。

    市井小民雖憤憤不平,卻也說不上什麼話。

    “看着吧。”

    掌櫃的篤定道:“這京城呀……不太平咯!”

    一片慘淡中。

    酒樓外突然響起了嘈雜的腳步聲,掌櫃的一擡頭,便看到了一位身穿褐色長衫,帶着圓帽的兇悍武夫帶着一羣壯漢衝了進來。

    夥計嚇的一哆嗦,一眼便認出來了這些東廠的祖宗。

    掌櫃的也嚇得一激靈,趕忙迎了上去,向着這些東廠兇人賠上了笑臉:“哎喲喂,幾位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