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把這草送去”，江影原本是想讓柳望舒回去休息，卻被她一口回絕。
她也不知道怎麼了，或許是閔聲蘇妍的事給她帶來的打擊太大了，她如今不想任何一個有事，即便那人是魔族。
江影點了點頭，“也好。”
兩人帶着凝香草來到宋秋水的住處時，軒窗上赫然映着着兩個人的身影。
“難道是雨輕煙？”柳望舒有些遲疑，人家兩人說不確定正是情意綿綿的時候，那他們兩人現在去豈不是有些煞風景。
江影拍了拍她的腦袋，“不會是她。”
這話說的十分肯定，依照雨輕煙的性子，斷然不會深夜還在宋秋水這裏惹人閒話。
柳望舒將信將疑得跟着江影進了屋子，待看清屋子裏的人，她驚呼一聲：“顧青冥。”
而且他還細心給宋秋水喂藥喝。
顧青冥看到他們，手中的動作一滯，微微點了點頭算是行禮。
“給尊上添麻煩了”，宋秋水嚥下嘴裏的藥汁，語氣裏帶着些許歉意。
雨輕煙去找江影的事他知道，現在兩族關係正是劍拔弩張之時，讓江影替他去取凝香草，實在不是明智之舉。
“躺着吧”，江影擡了擡下巴，示意他別起身。
只是短短几天，宋秋水居然比之前更孱弱了，臉頰與脣上已經全然沒了血色，像是那死人一般。
江影的心裏不免有些唏噓，“這凝香草已經拿回來了，你安心養身子便是。”
這話一出，屋子裏的氣氛突然古怪了起來，沒有一人接話。
“多謝尊上”，還是宋秋水打破了這份詭異的寧靜。
魔醫替他診治的消息只一下午便傳遍了魔淵，所有人知道就算有凝香草，他也活不了不久了。
柳望舒隱隱覺得氣氛有些不對，連忙插話，“那我去找魔醫煎藥。”
“不必了”，她剛轉身，顧青冥便開口，“沒用。”
柳望舒身子僵在原地，生硬的轉過頭，“沒用？”
江影看着宋秋水慘白的臉，似乎明白了什麼，衝她笑了笑，“他打趣你呢，去吧。”
直到柳望舒半信半疑地出了屋子，江影臉上的笑意才收了起來。
“還有多久”，江影走到牀前，看着皮膚已經白到幾近透明的宋秋水，語氣也溫和了幾分。
宋秋水極力想勾起一抹笑意，可實在沒有那麼多力氣，便只好作罷，“或許後日，或許明日。”
他自己如今都摸不準，什麼時候自己會化爲一捧黃土。
江影微微錯愕，想不到宋秋水的身子爲什麼會突然這麼差，可當他看到宋秋水脖子，便明瞭了。
“爲了雨輕煙？”江影的語氣淡淡的。
宋秋水每動用一次功法，身上便會生出些暗青色的條紋，如今這條紋儼然已經蔓延到他的脖頸處。
說明他近期一定又動用功法窺探了什麼，能讓他這般不顧生死的，除了魔族之事便也就只有雨輕煙了。
宋秋水本也沒打算隱瞞，虛虛應道：“什麼事都瞞不住尊上。”
他衝顧青冥道；“我想與尊上說會話。”
一時間，屋子裏只剩下江影與宋秋水二人。
“尊上”，宋秋水剛說完兩個字，便開始猛烈的咳嗽起來。
他脖頸處的青色條紋像是有生命一般，隨着他咽喉間的震動劇烈扭曲起來。
江影趕緊把手放到他的背後，給他輸送了一些魔氣，原本還險些岔氣的宋秋水，漸漸平復了下來，脖頸間的條紋也安靜下來。
“我想請求尊上一件事”，宋秋水緩了一會，纔再次開口。
宋秋水如今就像是秋風中一片搖搖欲墜的枯葉，江影心中竟也生出一絲惆悵，“我自當盡力。”
雖然知道江影不會拒絕自己，但得到江影肯定的回答，宋秋水的心還是踏實了些，“請許輕煙做夫人的婢女。”
“嗯？”他這請求讓江影的眉頭擡了擡。
他原以爲宋秋水會讓他多多照拂雨輕煙，卻不想竟是這般讓人難以捉摸的請求。
哪有人上趕着讓自己的心上去給別人做使喚丫頭的。
很快，他就笑了一聲，“罷了，你開口，我也不好拒絕。”
宋秋水能知曉許多不爲人知的事，他這般說定然是有他的理由。
“謝尊上”，宋秋水的聲音更虛了，“還有一事，屬下要告知與您。”
片刻後，江影才從宋秋水的屋子裏走了出來，神色卻很是凝重，連上前給他行禮的顧青冥都沒有發覺。
“尊上”，顧青冥又喚了他一聲，江影這纔回過神。
如今已是初秋，夜裏帶着幾分涼意，顧青冥的周身帶着一層薄薄的寒氣。
“你一直在此？”江影隨口問道。
顧青冥斂了斂手，“臣也有事與尊上相商。”
“今日真是巧了”，江影坐在院裏的石凳上，“一個兩個都有事。”
顧青冥一時不知曉江影的意思，便也沒有說話。
“說吧”，江影拿起桌上的茶壺給自己與顧青冥各自倒了一杯，“坐。”
聽完顧青冥的話，江影又被驚到了。
他以爲顧青冥會與他說那個女孩的事，卻不想他竟是請自己爲宋秋水二人操辦婚事。
“這是，你的意思？”江影飲下早已冷透了的茶水，開口問。
顧青冥點了點頭。
“你當初有這般氣勢，與青蒼也不會落得這般下場”，江影深深的看了他一眼。
顧青冥一時語塞，良久他才道：“就是因爲屬下經歷過，纔會提這不情之請。”
他之所以會有這般請求，一時因爲他知道這是宋秋水此生最大的遺憾，第二便是他知道這遺憾會折磨的人痛不欲生。
就如他與青蒼一般，這百年來的狠狠宛若江水，滔滔不絕，幾乎要將他溺死。
“若是他們二人願意，本尊自然樂意。”江影放下茶杯。
依照他對宋秋水的瞭解，他寧願守着這個遺憾也不會想要這場親事。
若是成了親，他死後雨輕煙便真要替他守活寡了。
他不會捨得讓雨輕煙這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