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兒,我一定護你無恙。”
他輕輕把枕在他胳膊上的柳望舒放到枕頭上,小心地下了牀。
方纔消失的月亮又從雲端探出了頭,高懸在夜空。
月光下,江影站在院內,手心躺着一枚玉簪與玉珠。
隨着他催動魔氣,這兩件物品慢慢開始變換,直到成了散着紅光的兩團霧氣,懸在半空。
江影知道,這纔是它們原本的模樣。
他的手勢在不斷變化,原本相隔開來的兩團紅霧開始一點點靠近,就在快要完全融合的時候,兩團霧氣開始相互排斥。
這都在江影的意料之中,雖然他與妄天尊是同根同源,可如今兩人都有自己的思想,那兩人的心相互充斥,也是正常。
“呵”,江影冷笑一聲,手上的力道加重了幾分。
無論如何,他都要把這兩顆心重新融合,這樣它才能更好地保護柳望舒。
墜月閣內突然爆發鋪天蓋地的紅光,待這光芒散去,一枚通體瑩白的玉墜浮在半空。
江影抓住那玉墜,往屋內走去,方纔那麼大的動靜,也不知道哦有沒有吵醒柳望舒。
看到她還睡着,江影這才鬆了口氣,將方纔煉化的那枚玉佩,戴在柳望舒的脖子上。
他在牀前,站了許久,才幽幽開口,“月兒,別怪我。”
但凡是還有其他的辦法,他也絕對不捨得讓柳望舒離開。
素月說過,柳望舒不屬於這個世界,如果江影願意犧牲自己,保全蒼生,他便能用溯回鼎讓柳望舒回到她自己的世界。
在江影看來,這是當下最好的辦法。
即便是他獻祭之後,這裏一切恢復正常,可柳望舒終究會死,她的魂靈還是會被困在這裏,沒有來世。
江影將二人額頭相抵,許久,才依依不捨地分開。
他將指尖輕放在柳望舒的額頭上,許多彩色的光影從她的額頭溢出。
江影將這些光影一一收集,凝聚於掌心,這是柳望舒關於他們二人相處的所有記憶。
江影捧着這些記憶,手都在微微發顫,遲遲不肯開始下一步。
他怎麼也捨不得親手毀去關於他們的所有美好,掙扎許久,江影將這些回憶全部注入到那枚煉化的玉墜中。
“或許,我們還能再見呢”,這話一說出來,江影自己都覺得可笑。
他們本就不是一個世界,這一分別,斷然不會有任何交集。
江影把一切都做完後,纔再次回到牀上,再次將人擁入懷裏。
“別鬧”,柳望舒半夢半醒之間,以爲江影又想做些什麼,有些不滿地哼唧了一聲。
江影把她弄醒,輕輕拍了拍她,哄孩子似的,“乖,再睡會。”
“你身上好涼啊”,柳望舒睡得迷迷糊糊,只覺得江影像冰塊一樣冷,“我給你暖暖。”
說罷,翻了個身,與江影面對面,把手環在他的腰上。
江影以爲柳望舒要醒了,一直不敢出聲,生怕被她察覺出什麼,直到看柳望舒沒有在做什麼,才放下心來。
不知道爲什麼,他又想起了與柳望舒第一次相遇,那一晚他凝霜發作,她也是這樣抱着自己。
後來,她還替自己受傷,在修真界要殺自己的時候毅然決然站在他這邊……
“月兒啊”,昔日種種皆在腦海閃過,江影有些無奈地輕輕喚了她一聲。
他們之間的種種,他記得就好了,這相思之苦,也讓他一人受着便好。
希望柳望舒回去之後,能一世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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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望舒醒來的時候,身邊的被子已經塌了下去,“奇怪,阿影一大早去哪了。”
下一秒,她用手錘了錘腦袋,“奇怪,我剛纔說什麼來着?”
雨輕煙正在盛粥的手一頓,“夫人您忘了,尊上已經把那些人的魔氣盡數消除。”
“嗯?”柳望舒有些詫異,“阿影他,回來了?”
雨輕煙被她這話問得也有些暈乎,如實回答,“尊上早上剛走,不會這麼快。”
“是嗎?”柳望舒甩了甩頭,覺得腦子裏失了些什麼東西。
雨輕煙看她這樣,關切道:“夫人,你今天好好歇歇吧,都累糊塗了。”
柳望舒最近確實做的事有些多,便點了點頭,“也好。”
“對了,你以後還是做回西君,不用跟着我了”,柳望舒想起了什麼,“阿影吩咐的。”
爲了讓雨輕煙相信,她特意補充道。
“那便多謝尊上了”。雨輕煙沒有太興奮。
宋秋水已經死了,這世上便再也沒有什麼能讓她開心的東西。
柳望舒喫着粥,一臉疑惑,“好端端的,謝他做什麼。”
她已經忘了方纔說的話,與江影有關的一切,只要她說出口,都會瞬間遺忘。
“夫人?”,雨輕煙的表情古怪了起來,柳望舒今天也太不對勁了。
柳望舒此時,也察覺到一些異樣,“我是不是,有些不對?”
她的心裏突然生出幾分恐懼,她好像真的在一點點遺忘什麼。
“您與尊上吵架了?”雨輕煙試探性問道。
柳望舒眯着眼睛,反問,“我們,吵架了嗎?”
她現在只覺得腦子亂得厲害,有些記憶就像是握在手中的流沙,她越是想抓緊,便散得越快。
“不對”,她突然拔高聲調,“你替我備些紙筆來。”
她在一點一點忘掉江影?
這個想法嚇了她一跳,但事實證明她的想法沒錯。
當她看着桌上上好的宣紙,眉頭微蹙,“我要這些,做什麼來着?”
她原本是想把自己說的關於江影的話記下來,來驗證自己是不是在遺忘江影,可如今卻怎麼也想不起來。
“給尊上寫家書?”雨輕煙也在一旁幫她回憶。
柳望舒微微思索,“應該是吧。”
當她把狼毫沾滿墨水,手卻停在白紙上方遲遲不肯落筆。
“我要給誰寫信?”她求救似的看向雨輕煙。
“您要給您的夫君,江影。”雨輕煙隱約看出了她的問題,所以說得十分仔細。
柳望舒聞言點了點頭,在紙上落下吾夫二字,可怎麼也想不起下一句要寫什麼。
“江影,您喜歡喊他阿影”,雨輕煙在一旁補充。
柳望舒這才如夢初醒,“對,是阿影。”
她的心裏已經有些急躁,怎麼會這樣,她爲什麼會開始忘了江影呢。
“不對,是誰?”柳望舒越是想記住,這名字便散得越快。
她暴躁地用毛筆在白紙上瘋狂塗抹,想緩解自己內心的焦慮,卻無濟於事。
她現在像是一個失去心愛玩具的孩童,滿眼迷茫。
“到底是什麼”,她懊惱地抓了抓頭髮,“輕煙,你告訴我。”
雨輕煙被她這樣子嚇了一跳,趕緊安慰她,“是江影,您別急,我們先緩緩。”
“不”,柳望舒固執地搖了搖頭,“我不能忘,我不能。”
說完,她也不管雨輕煙如何說,只是自顧自地在紙上寫着江影的名字。
可是越寫,她的心裏便越慌,腦海中關於江影的一切似乎散得更快了。
一滴淚跌落在紙上,暈開墨痕。
“爲什麼會這樣”,柳望舒無力地放下手中的筆,“爲什麼,我會忘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