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本體，那面旋轉的立方體依舊在綻放出淡淡的光輝，在漆黑的虛空蒼穹下顯得格外美麗。
衆人等着她的話語。
大部分瑪依恩人進入意識網絡後，只有她與一部分瑪依恩人留在外面，默默堅守了無數年。
爲防止壓抑的情緒在意識網絡中蔓延，所以每一個進入網絡中的瑪依恩人，都會刪掉記憶中不好的片段。
他們幾乎以爲網絡中就是真實的世界。
唯獨瑪依恩守望着虛空。
“許多人進入記憶網絡後。”
少女代替父親，輕聲講述着之後的事：“留下的瑪依恩人離開了天穹，他們回到了地底居住，定時回來看一眼……他們跟我說，他們在瑪依恩人的故鄉重新建造了城市，過着安靜祥和的生活。
很多年後，他們主動再次改造自己，讓身體的力量變弱，能量消耗減少……
他們決定改造之前，特意上到天穹和我說，曾經的瑪依恩人就是這樣脆弱，改造完畢後，他們的身體不再支持他們上到天穹，這是他們最後一次和我見面。”
意識體沉默着。
陳霽猜測，他們心裏肯定不平靜。
瑪依恩人從地底走上整個世界，身體變得強大無比，但在世界末日到來後，他們又迴歸到地底，重新走向平凡。
“他們離開了。”
少女講述着：“我留在天穹，製造機器人派遣到整個世界，收集晶石，運送回來再壓縮，修理工廠，維護機器，在此後的很多年裏一直這樣做，爲自己儲存了大量能源。”
陳霽能想象那樣的畫面。
整個瑪依恩世界，只有機器人在活動，而瑪依恩則是在天穹凝望虛空。
“三百萬年後，一位國王帶着他的士兵上到了天穹。我認得他們，他們也是瑪依恩人，但是是虛弱化後的瑪依恩人，他們的壽命只有三百年不到，身體孱弱，科技也早就退回了古早年代，連先進的金屬武器都製造不出。”
少女出的話，讓意識體神情複雜。
沒想到大部分人離開後，還有瑪依恩人頑強的在外界生活着。
“我有些驚訝，問他是怎麼上來的？”
“那位伊薩斯國王對我恭恭敬敬，尊稱我爲神明，回答說是靠晶石分段驅動世界電梯後，向我詢問永生的辦法。”
頓了頓，瑪依恩才說道：“我拒絕回答了他的問題。”
永生對於完全體瑪依恩人來說，是輕而易舉的小事罷了。
但對虛弱化的瑪依恩人來說，難如登天。
哦，不對，他們有世界電梯，登天不難。
身爲世界電梯AI的娜雅，此刻驚訝的睜大眼睛，聆聽着這一段歷史。
“他很失望，又問我能不能庇護他們？爲他們創造出更多的糧食、金屬，他們幾乎每時每刻都被饑荒所困擾。”
聽到這，意識體更加沉默。
瑪依恩繼續講述：“我無法回答他的問題，僅是給予了他一批晶石讓他帶回去，並讓他……以後不要再上來了。”
現場氣氛有些沉默。
連夏書敏都看出了問題所在：
如果瑪依恩幫助虛弱化的瑪依恩人，他們勢必會迎來科技爆發，從而導致人口爆發，又會產生能源問題。
這只是在重複當年的歷史。
“我幫了他們一千三百二十六次。每次他們的國家遇到嚴重災荒，國王都會親自帶人上到天穹，向我求助。”
少女的話充滿了神明的史詩感，讓阿斯塔娜雙手交疊握在胸前，低聲朝陳霽祈禱了一聲。
瑪依恩的確是以神明的身份，在救助着居住在地底的虛弱瑪依恩人。
“三百萬年後，我用機器人下去查看，發現他們的國家早已滅亡，人們不再記得天上的事，以部落的形式混居着。”
“我讓機器人回來，繼續守望着虛空，尋找…等待，虛空震動。”
“一千萬後，又一個人上到了天穹，他們從地底挖出了一些晶石，恰好找到了開啓世界電梯的方法。”
“這個人叫亞麗莎，是一位祭司，她沒有向我詢問永生的事，而是詢問我關於世界的真相。”
“我思考之後，選擇告訴了她。
她失魂落魄的離開，一百三十年後，臨死前亞麗莎又上到了天穹，與我一起仰望虛空，並慢慢的死去。
我問她要不要進入記憶網絡中？她拒絕了，沒有說爲什麼，只是希望我能經常下去，看望一下殘留的瑪依恩人。
我沒有答應她，她也沒有追問，慢慢闔上眼睛。”
這一段歷史充滿悲壯色彩，夏書敏等幾個小女生聽得眼睛都紅了。
瑪依恩的講述卻沒有停止：“亞麗莎死後，我每隔一百年派遣機器人下去一次，看着他們建立起來的國度興起又毀滅，不斷重複，偶爾他們會從地下挖出大量晶石，從而能啓動世界電梯，上到天穹來與我直接對話。
我統計了下，有三百七十二位國王第一次上來時，選擇延續他們的國度，在遇到災害時求我出手，有四十六位選擇把天穹當做墓園，有七人企圖攻擊我，有三人決定刪除大量記憶後，進入了意識網絡中。”
大周婉聽得一陣恍惚，下意識問道：“這得經過了多少年？”
“三億七千萬年。”
少女報出一個漫長的數字。
這讓意識體一陣失神，這可比他們之前的歷史還要長。
在完全體瑪依恩人爲躲避世界末日，進入意識網絡後，留下的瑪依恩人卻仍舊頑強生存，並延續了比他們還要長的歷史。
但可惜，缺少晶石作爲能源的他們，註定沒辦法發展更高深的科技，他們只能靠種植爲生，偶爾才從地底挖出一些晶石來。
“後來呢？”意識體問她。
經過如此漫長的時間，按照他們的推測，空氣中游離的能量會越來越少，地底不再自然產出晶石，土地開始緩慢的黑土化。
“最後一個挖掘出晶石，並上到天穹的人，名叫科莫，二十五歲。”
“他問我，爲什麼世界是這樣？爲什麼他們辛苦種下去的糧食，卻只能收穫一點點食物，爲什麼他們總是喫不飽，爲什麼沙漠越來越大，爲什麼世界的中央有一根巨大圓柱，爲什麼世界的東南面有一個巨大的圓形物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