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霽下意識看了一眼意識體，看到他嘴脣顫抖了下。
“他是該憤怒。”
村民中，卡西恩小聲嘟囔了一句。
他是理智化，完全體的瑪依恩人。
但他也是走出村子，聯繫到陳霽的人。
“他不該憤怒。”村長奧加爾否認了他的看法，“世界末日無可避免。”
“不，他應該憤怒，應該憎恨我們。”
意識體聲音低沉，“如果我們早點意識到末日問題，我們其實有很多機會……但可惜，我們錯過了。”
牧小小坐在椅子上，皺着眉思考。
“一百年後，科莫再次到了天穹。”
瑪依恩繼續講述：“這一次，他變成了一個老人，他對我說，他理解了祖先們……他在這些年裏，靠着我贈送給他的飛行器具，走過了很多地方，他清楚看到了世界的變化。
他對我說，年輕時候的他太沖動，心中只有一股火，當時的他走上電梯後，甚至做好了與天上神明決一死戰的準備。
但他在年老的時候，最終釋懷了。
他笑着給我建議，讓我不要再下地底，我的每次下去，都會讓人們以爲是神明降臨，他研究過歷史，說神明每次下凡都會贈予人們大量糧食，讓土地重新變得肥沃。
但神明離開後，土地又很快變得貧瘠，人們也大量死去。
所以，科莫建議我留在天穹。
我思考後，採納了他的建議。
當他開始虛弱後，我問他要不要進入意識網絡。
他很乾脆的拒絕了，說他的直系祖先是那些留在地底的人，他願意陪着這些先賢死在天穹，也不願進入虛無的地方。
最終，他也死在了階梯上，屍骨與之前的人們待在一起。”
衆人還沒來得及緩過神，見證無數人死去的少女，又繼續講述：
“我採納他的建議後，變爲一萬年下去看一次，看着瑪依恩人賴以生存的土地一點一點變小，人口總額也在不斷下降。
最終，一億年後，瑪依恩人只剩下兩千萬人，他們聚集在一些晶石礦附近生存，那裏有散發出的少許能量，還能滋潤到土地。
三千萬年後，所有晶石礦能量消耗殆盡，在他們只剩下不到一萬人時，我出現在他們面前，並讓他們做出選擇：
進入意識網絡，或者進入聖壇。
社會退化讓瑪依恩人變得愚笨，他們理解不了意識網絡，所以都選擇進入聖壇中。
封存他們的大腦，打開聖壇護壁，將他們存放進聖壇中。”
在少女的講述中，最後一批瑪依恩人也消失了。
衆人深深震撼於她講述的事，長達幾億年的歲月，難以想象瑪依恩人居然能延續那麼久的歷史！
“聖壇內有他們？”卡西恩握緊拳頭，有些激動，“那是不是我們能和他們見面了？”
聖壇的守護者神情也有些興奮，說道：“他們也是瑪依恩人！”
正因爲他們是瑪依恩人，即便是虛弱化的，卻也無愧於當初的輝煌。
“我們對不起他們……也對不起你們，我們甚至可以說是懦夫，在最後的瑪依恩人消亡前，意識網絡中的我們就已經停止了活動，所有人都停止了思考。”
意識體嘆息。
村民們一陣騷動，卻都按耐住情緒。
“後來呢？”
阿斯塔娜緊張的問道：“最後的智慧種族消失了，世界進入毀滅倒計時？”
她對此感同身受。
少女搖頭，“並沒有……土地變得荒蕪，但仍然有許多動植物在生存着，空氣中依舊含有能量，我還能收集到晶石。
之後，我一百萬年記錄一次世界變化。
五億年後，大型動物消失，再七億年後，大部分動物滅亡……二十億年後，表層土地黑土化，絕大部分還活着的動植物都進化出從空氣中直接汲取能量的器官……三十億年後，動植物不再有區分，它們進化體型龐大、根莖細小，靠汲取少量能量生存，它們普遍具有敏感的能量感應力，層層包裹的種子能存活幾千萬年之久，種子傳播得很廣很廣。
一百億年後，大型生命體消失，存活的生命最大隻有米粒大小，主要依靠冰冷的寒風活動，世界溫度降低到負七十，地面上基本不存在物體，只有物質衰變後的黑土。
寒風吹了幾十億年，逐漸平息後，世界變得安靜，大部分生命體處於漫長休眠狀態，無法懸浮在空中的生命體逐漸滅絕。
剩下的休眠生命，無意識遊離在空中，在時間把瑪依恩人制造的亞空間產品的外殼腐蝕完畢後，爆發出的能量對吹起一陣風，生命體靠着這些動力飛行，來到能量源處繁衍生息。”
在這個世界，生命居然可以這麼頑強！
當初瑪依恩人制造的強大科技產品，在亞空間外殼被時間腐蝕後，爆發出一大股能量出來，讓細小生命得以維繫下去。
“三百億年就這樣過去了？”
夏書敏聽得神情恍惚。
其他人也差不多。
活了十萬年的九域女帝，在這樣的時間尺度下，連嬰兒都算不上。
“一百億年內，科技產品逐漸被時間腐蝕殆盡。”
瑪依恩平靜的敘說着漫長的歷史：“大部分生命體滅亡，只殘存少部分，它們再次變異，鑽進了時空膜內休眠。”
“鑽進時空膜內？！”
意識體似乎被嚇了一跳。
陳霽問他們：“以前你們沒遇見過這種生命？”
“沒有，從來沒有，也沒有製造過……我們不知道生命可以這麼的微小！”
意識體語氣充滿驚訝，“時空膜是世界上最堅韌的存在，聖壇的護壁就是時空膜，按照我們的猜測，它能鎖住能量，並抵禦住漫長的時間侵蝕！”
看來瑪依恩人當初的科技沒有達到盡頭。
少女說道：“殘存的生命體與能量的界限很小，不具備任何思考能力，在能量富餘時會快速進化爲普通生命體……我懷疑它是最早的生命。”
意識體一陣嘆息，可惜當初瑪依恩人並沒有研究到這些。
“五千億年，一萬億年，十萬億，百萬億……”
瑪依恩說道：“我每一萬億年派出機器人在世界中巡視，發現世界已經進入永恆黑暗與冰冷中，如同瑪依恩人當初預言的末日一樣。”
意識體瑪依恩點頭，“世界萬物都衰變成了黑土，連寒風都不會有……這是完全死寂空曠的末日世界，時間已經失去了意義。”
“不，時間有意義。”
身爲女兒的瑪依恩否認了他的看法，說道：“在漫長時間後，時空膜也開始被腐蝕，它們像是紙張一樣燃燒，迸發出的能量照亮黑暗的夜空，持續億萬年時間，散發出的能量又讓許多生命開始了活動，追逐着時空膜的燃燒而存在。”
陳霽很驚訝。
想必這是一副十分奇妙的景象：
構成這個世界基礎的時空膜在天上燃燒，彷彿整個世界也在燃燒着最後的能量，散發出最後的光芒，讓生命繼續生存。
瑪依恩說道：“燃燒後的時空膜只剩下‘骨架’，支撐着天空，最終，無數年過去，所有的時空膜都燃燒殆盡。
瑪依恩人創造的聖壇護壁仍然存在，它們每隔一段漫長的時間，都會開始燃燒，就好像埋在地底的煙花，每一次炸響，都會把我驚醒。”
“驚醒？”
陳霽看向她，瑪依恩不是一直仰望虛空嗎？
“嗯。”
少女也看向他，“即使是我，也不得不在漫長時間中進入休眠，偶爾才醒來一次……在等待七十二次護壁燃燒後，我感受到虛空中傳來一陣異常波動。”
瑪依恩的聲音變了，充滿着喜悅：“”那時候的我無法思考，我下意識使用全部的力量，朝着虛空中伸出手……主人抓住了我，把我的主體帶走，離開了這個世界！”
主人，就是陳霽。
瑪依恩等了無數個億萬年，終於等到一次虛空震動，那時候，恐怕就是陳霽“穿越”之時，瑪依恩被陳霽的力量帶走，從而離開這個世界，跟隨陳霽出現在地球。
並在陳霽去觸戀餐廳相親，碰到周婉後，獲得一縷能量，從而激活。
“陳霽先生，您是穿越虛空的生命體，在無數漫長歲月後，終於來到我們世界！”
意識體瑪依恩神情透露着滿足的喜悅。
陳霽的到來，證明了他們無數科學家的猜測，真的有能穿越在虛空的生命，而且他們製造的至高造物，也成功與這個生命取得了聯繫，又一次回到他們世界，成爲了這個世界的希望！
“嗯。”
陳霽點頭，“一般這種能穿越虛空，跨越世界的人，我們稱之爲穿越者！”
“穿越者？！”
意識體露出驚容，“陳霽先生您給出了命名……難道穿越者很多嗎？”
“多，當然多！”
陳霽哈哈大笑。
某點裏全都是。
但他絕沒有想到，穿越者居然具有這麼神奇的能力，而且是瑪依恩追求許多年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