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方森林在他眼裏差不多已經變成大型活體素材庫了，想要什麼，翻翻找找，總能找到合適的。
詩寇蒂倒是有些驚訝：“這麼快？”
“不算快了，主要是捉這東西費了點時間。”言律歌用觸手提着一隻異獸丟到了地上。
那是一隻大約半臂的大型蟾蜍，青黑色的表皮上坑坑窪窪，佈滿一粒粒凹凸不平的疙瘩。而與尋常蟾蜍不同的是，它的背脊上還長了一個巨大的腫塊，讓它看上去像揹負着一個駝峯一樣。
而透過它繃緊的皮膚隱約可見，這腫塊並非什麼惡性腫瘤，而是一個透明的水囊。
詩寇蒂認識這種生物——在《超凡生物圖鑑》上，它的名稱叫陸行囊蟾，是一種較爲耐旱的兩棲動物。背上的巨大腫塊是它的水囊，可以存儲大量的水分，幫助它長時間地生存在乾旱的陸地上。
順帶一提，這玩意兒的評分僅有5分，肉少骨頭多，並且充滿了腐爛屍體一般的腥臭味。
詩寇蒂想到這裏的時候，再想到這評分的來源，不由自主地默了一下，再度對某人“什麼都喫”的習性表達了由衷的敬畏……
不過言律歌這會兒把它抓過來，倒不是爲了喫。
這陸行囊蟾一落地就想跑，但是言律歌伸出觸手往它的背脊上一點，瞬間粉碎了它的脊椎，令它四肢抽搐地癱在了地上。
它仍未死去，但是卻已經全身癱瘓，失去了所有的活動能力。
言律歌蹲下身，認真開始他的工作。
他先將陸行囊蟾背上的水囊切開一道口子，但又沒有完全破壞，甚至很小心地都沒讓水囊裏的水撒出來。
“陸行囊蟾背上的水囊是一種含氧量極高的潔淨水體，可以直接飲用，也可以用作鯉鳥孵化的基質。不過正是因爲太乾淨了，可能會使‘鯉鳥之卵’在孵化時無法獲取足夠的礦物質，骨骼發育不良。”
言律歌一邊講解，一邊又擡起了另一根觸手，將另一樣素材提到眼前。
那是一隻與蚊子相仿、但是體型要大上許多的生物，吻部有尖長的、帶倒鉤的口器，腹部則鼓鼓囊囊的，像是剛剛飽食了一頓的樣子。
食髓蚊，得名於它喜歡叮在獵物背部，將口器刺進獵物脊骨裏吸食骨髓的習性，但只能禍害一下老鼠兔子之類的小型動物，15分。
言律歌將食髓蚊舉到切開的水囊上方，屈指在它的腹部一劃，令一團蠕動的、白色的東西掉入了水體中。
“這是一隻雌性的食髓蚊，剛剛掉進去是它的幼蟲。”言律歌解釋道，“雌蚊在繁育過程中會將所有營養供給幼蟲，所以它的幼蟲富含蛋白質，生命力旺盛，靈力充沛。加入孵化基質後，不但可以爲‘鯉鳥之卵’提供足夠的營養，還可以刺激它的加速發育。
“唯一的難點是，該怎麼讓它們將這些營養慢慢地釋放出來。”
他言語中的“釋放”帶着十分冷酷的含義，那即是一場緩慢而痛苦的殺戮。
不過詩寇蒂對弄死一堆蠕動的幼蟲沒有任何不同意見。
言律歌又提溜了新的素材過來，這次是一串普普通通的紅色樹葉。
“所以，這個時候就需要用到朱楓的葉子了。”
他將紅葉摘下，碾碎，扔進陸行囊蟾的水囊裏。
水囊裏的淨水順便變成了血一般的鮮紅色，水體裏遊動的幼蟲也像是受到了什麼刺激一樣，浮到水面上掙扎翻滾了起來。
“朱楓的葉子有驅蟲功效，對食髓蚊的成蟲只能做到驅逐作用，但是對幼蟲來說卻是毒藥，加入水體後可以緩慢地殺死它們。但是呢，這種毒素對魚類也有作用，可能會滲入到‘鯉鳥之卵’的卵殼中影響它的鱗片發育。”
言律歌又提出了新的素材，一團灰呼呼的苔蘚。
“所以這個時候，我們可以放一點灰苔進去。灰苔的胞體會附着在魚類的卵殼上生長，同時作爲過濾器，爲‘鯉鳥之淚’過濾掉朱楓葉子的毒素。”
“還可以用墨藻加下溫……”
言律歌將不知哪兒來的活體素材一樣接着一樣地丟進了水囊裏。
在詩寇蒂沉默的注視下，地面上逐漸出現了一座由活體陸行囊蟾作爲基座，揹負的水囊作爲基質，一半鮮紅一半漆黑，如濃湯般粘稠，散發着油漆般刺鼻氣味，裏面咕嚕咕嚕冒着泡，還有細小的白色幼蟲和斷指形狀的不明物體在其中翻滾的“鯉鳥快速孵化巢”。
她不知道是自己對語言的理解出了問題，還是言律歌對詞彙的定義有些偏差。
這麼一個玩意兒吧，說它是異星蟲族的母巢、異域神祇的熔爐、滅世魔王的火鍋、地獄藝術家的顏料盤、廢土人類給喪屍王的投名狀，她都信。
獨獨不信這是一個乾淨、清澈、舒適、高效的“鯉鳥快速孵化巢”。
她覺得化工廠裏的污水處理池都要比這東西乾淨清澈得多。
……請問現在撤單還來得及嗎？
要不，她還是回去後，把魚籽丟臥室裏五十米長的大魚缸裏慢慢孵吧？
“好啦。”言律歌扔完了最後一把素材，拍拍手，站起來，對自己的成果非常滿意，“大約過兩個小時，你就能看到你的小鯉鳥孵化出來了。”
詩寇蒂呆了呆，低頭看向自己的手掌，卻發現掌心裏那顆芝麻大的魚籽不知何時不見了。
“……你是什麼時候把‘鯉鳥之卵’扔進去的？”
“一開始啊，把水囊剖開後我就扔進去了。”言律歌說，“嗯？你沒發現嗎？”
“我……”
“怪不得你一直託着一把空氣發呆，我還以爲你傻了呢。”
“你……”
“小詩啊，你這反應也太遲鈍了吧？今天我把東西從你手裏拿走你都不知道，明天有人在背後抹了你的脖子你是不是也反應不過來？”
詩寇蒂張了張嘴，想爲自己辯解，但最終還是把所有的話都嚥了下去：“……我知道了，我會認真訓練的。”
她隱約回憶起來，當言律歌放下陸行囊蟾剖開水囊後，好像是將觸手在她眼前揮了一下。
大概那個時候，他就用觸手尖把“鯉鳥之卵”捏走了。
而她無知無覺，甚至還傻乎乎地繼續舉着手，託着一把空氣原地發呆。
……太尷尬了。
但這真不能怪她啊！
“鯉鳥之卵”實在太小太輕了，就芝麻大小的一粒，捧在手裏她都感覺不到掌心有東西。
而言律歌的觸手又太快太靈活了，趁她注意力集中在孵化巢上的時候一晃而過捲走了，她一個普通人能反應得過來嗎？
詩寇蒂看看自己空空如也的雙手，又看看那散發着詭異氣息的孵化巢，內心掙扎了一下……其實也沒什麼好掙扎的。
“鯉鳥之卵”被丟進孵化巢裏已經是事實了。
既然如此，就不要再去想什麼五十米長的大魚缸了，認了吧。
她雖然對言律歌審美水平表示堅定的懷疑，但是對對方的專業能力還有充分信任的。
說兩個小時孵化，絕對不會讓她等三個小時。
在等待的過程中，她還有足夠的時間做一些事情，比如想想該給小鯉鳥取個什麼名字……
“在等待的過程中，我們還有足夠的時間做一些事情。”言律歌偏過頭，有些玩味地看着詩寇蒂，“比如說聊聊天。”
“聊什麼？”詩寇蒂神色如常。
言律歌冷不丁地把王炸話題拋出來了：“《原初法典》在你手裏？”
詩寇蒂：“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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