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屍庫中的別的屍體相比,這裏的屍體就好像是一個遠離了正常的異類,能夠看得出對此的恐懼與戒備。
這實在是奇怪。
一個正常人對於屍體有着恐懼是正常的,陽木自己就有相關情緒。
就是醫生、警察、士兵這些按理來說熟悉生死的專業人,對此恐懼也正常,很多醫學生上課,或者警察偵破案件的時候來到屍庫取或送屍體,也是會有害怕的,陽木以前運輸兵拉屍體的時候也害怕,這都正常。
但是一具屍體放在專門存放屍體的屍庫之中被恐懼…
這個就非常的不正常。
‘田越’拿着鑰匙打開了鐵門,然後發現這房間裏面還有一重拇指粗的鋼筋所編織而成的,一般只有牢房纔有鐵柵欄門,鐵柵欄之內則是空蕩蕩的房間,裏面並非是放着福爾馬林的池子,而是一個普通的房間。
房間內放着一個擔架,一個依稀可見的人影躺在擔架之上,人被白布蓋着,只能看到一個簡單的輪廓。
看這樣子就好像是剛死然後從手術室運到這裏的。
陽木問道:“這就是屍體?”
‘田越’回答說是。
陽木接着便道,“既然如此,那就打開門進去看一看吧,早點忙完了,也早點結束。”
但卻不被允許。
‘田越’說是按照規定巴拉巴拉…反正話裏話外就是不允許。
陽木不解是有什麼規定不允許的?這件事情從頭到尾就沒有講過一丁點規定,沒有守過一點規矩,連法律都不講,這會兒倒講了制度了?
現在人都已經過來了,就確定一下死者的樣子,確定一下是不是真的死了,這有什麼問題?
比起找個陌生人將人給捐了,這會兒這種行爲已經可以說是善行了。
連這也不允許,對屍體看與不看又有什麼意義,一開始爲什麼還要打電話找人簽字,走這流程是幹什麼?
讓人來,卻什麼都不給看,又是這個限制,又是那個限制,那籤的什麼字,他是在做些什麼?
還不如剛纔一走了之算了。
陽木對這種行爲非常不滿,並混雜着剛剛的不滿,對‘田越’表達了自己的憤怒,大聲的喝着,唾沫飛星,一邊伸手用力的拍着門,然後…那鐵柵欄門不知是之前沒有關還是怎麼回事,一下就被拍開了。
然後他就直接就走了進去。
朝着屍體走去。
今天還非要看一看這屍體。
因爲人死了被叫來,不管有沒有什麼關係,送人最後一程是應該的,字簽了就該看一下,誰也不能去說。
然後還沒有走兩步,忽然一道尖銳的,好像是將一切理性撕碎然後發出的那種瘋狂的呵斥聲從身後傳來。
陽木聽得出那是那個叫‘田越’的醫生髮出的,很難想象那個從頭到尾語調一直冷漠,沒有絲毫感情,沒有絲毫波動,好像這世界上的所有的事都與他無關,好像一個旁觀者般的人竟然能夠發出這種聲音。
陽木不由得毛骨悚然。
然後也因爲死的確實並非是自己的親人,連認識都稱不上,沒有足夠的怒火去發泄,也沒有什麼底氣。
同時也有着,前兩天剛剛遭遇的那與五色有關的事,還清晰可見,與此有關的事情實在是太不正常,讓他有些恐懼,不想去節外生枝,遵從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理,只覺得趕緊將事情完結了最好。
於是就退了出來,不再發表任何反對的言論,任由‘田越’指揮擺弄。
就這麼簽了捐贈協議,將這個不知姓名,根本就不認識,也不知道是不是死了的陌生人捐贈給醫院。
接着陽木就要離開。
然後又被‘田越’叫住。
‘田越’不知道怎麼回事,忽然又換了一副嘴臉。
他說是那屍體只是臨時存放在那裏,接下來還需要將那屍體送到地下屍庫三層去,然後這會兒醫院比較忙,沒有什麼多餘的人手。
正好陽木作爲捐贈者,作爲也可以說是當事人,所以讓他順便搭把手,把這屍體幫忙弄下去。
之前見自己接近簡直恨不得生吞活剝了,這會兒又要自己幫忙將屍體運送,這會兒又是這樣?
陽木實在是搞不懂一個人爲何能變得如此的快。
但他直覺這裏面肯定有着事情?
陽木心裏不由得生起了一股好奇,想要看到底是怎麼回事,於是看着‘田越’,便將這事答應了下來。
接下來發生的事情無疑是印證了他的懷疑。
在擡屍體的時候,‘田越’特意的安排陽木在前面,而他在後面。
這又違反了正常的邏輯,按照正常安排應該是知道路的他在前面,而幫忙的陽木在後面纔對。
陽木覺得這是擔心他在後面偷偷的掀開布,去看屍體,屍體肯定有問題,可這就不應該讓他去送,直接讓他離開就是最大的遠離,更安全。
那到底是什麼原因?難道就是讓他疑神疑鬼不成?不由得思索着…
但很快就沒有功夫去想這些。
隨着擡着屍體離開那個房間,朝着第3層而去。
不知怎麼回事,之前進入屍庫後所感覺到的那一股奇怪的詭異的感覺又一次出現,且更加得嚴重了。
已經引起了某種實質般的幻覺或者感受,明明燈光通明,卻依然感覺到陰暗,真實的走在地上卻感覺到空間晃來晃去。
滑膩的,溼漉漉的,被偷偷的包裹着,感覺被渴望,渴望被留下。
劇烈的喘息從後面傳來,好像是‘田越’,又好像不是他的呼吸,腦海中不由的出現無數破碎的畫面,緊張的臉,冷汗溼了又幹的發涼,瞳孔中的恐懼,腦子裏只有一個念頭,什麼都別發生,什麼都別想。
快點將這段路走完,快點將這一切擺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