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一直出現在記憶裏,在很多關鍵的時候,很多關乎生死存亡的時候都起到過作用的,泡在裝滿福爾馬林的玻璃罐中的乾枯的古代神明的屍體,到底是在什麼地方走入自己的記憶的。
大智禪院…
大智禪院…
…
…
…
張靈均從小便立志出人頭地。
所有人從小都有這樣的志向。
不知道別人是否完成了心願,反正他長大後最終是進入了工地。
不來這裏也沒地方去。
農村出身,也不是什麼天才,不去理髮、修車、廚師,現在還有快遞,那會兒肯定還不行,也就只有進工地多少能掙點,與自己相比這也算是出人頭地了。
工地並不是一個好地方。
如果說城市天際線,那一棟棟高聳入雲的摩天大樓,漆黑的鏡面反射的陽光,是所有大秦人忍不住挺起胸膛爲之自豪的驕傲的王冠。
將這所創造出來的一個個移動工蟻羣就是晚上黑暗中的痰盂,不忍直視,被無視不準去想的膿瘡。
原始,野蠻,黑暗,各種慾望的交織,赤裸裸的展現充滿了各種各樣的違法犯罪。
任何人只要進來便會被不斷被染着色,不斷的被變成各種各樣的形狀,痛苦,絕望,沉淪,麻木…
張靈均也是如此。
打破這般逐漸走向死亡的狀態的變化源於某一天,他忽然間發現,具體是忘了是在什麼情況下發現的,可能喫飽了躺在那玩手機,刷着網頁看着視頻的間隙。
也可能是玩累了不想動手機,手機放在胸口上揉着疲倦的臉,忍不住開始胡思亂想的時候。
或者還有可能是走在路上煙抽完了,感覺到咳嗽,噁心,難受,覺得異常虛弱的時候。
或者是在做着其它什麼事情的時候,具體的忘了。
只記得當時是一個人,只記得當初的狀態不太好,只記得當時所感覺到的那種感覺。
忽然就發現自己怎麼會如此的陌生,怎麼變得如此的虛弱,身體如此的糟糕,這到底是誰?皮膚已經不再是那麼的光潤,出現了歲月的痕跡,時間已經過去了這麼久?
然後不受控制的回憶着這些年下來可以說是一事無成。
對…就是一事無成。
就是什麼都沒做到,沒有任何的成就,不管是大的還是小的,什麼都沒有留下。
不由得就覺得非常恐懼。
然後擡頭看着天,看着那沉重無比的天穹,又想到未來估計也是這樣,這輩子估計都是這樣,這世界是如此的廣闊,如此的陌生。
我就這樣,然後直到去死…
忽然就覺得非常的沮喪,特別沒有意思,一下子什麼事情剛剛還有着興趣的事情忽然都索然無味。
就好像是被放在岸上乾渴的魚對於生的渴望,就好像是已經結婚多年的夫妻心中的那抹恐懼。
迫切的想要抓住一些什麼,想要找到一些什麼,想要做到一些什麼,想要尋找一些什麼位置的能夠讓自己擺脫這般窘迫,擺脫這般乏味到腐朽的一切的東西…
但沒想到那時候公司正好要擴展海外業務,進行海外投資。
當然據說,好像有一些想要轉移資產之類的操作有着關係,張靈均對此不太懂,當然這也不重要。
重要的是海外發展需要外派人員,然後就在那一天,正好趕上了相關部門人過來開展工作。
那孫子一番充滿着誇張之言,充滿着蠱惑與情緒的宣傳演講。
什麼還沒有被現代社會徹底污染的淨土。
什麼地區間的巨大差異,使得那些欠發達地區對於發達地區的人有着某種強烈的自卑與迷信,能夠得到很多漂亮女(男)人追捧…
什麼一百塊錢能買多少東西…
你說不想去那些不太發達的地區,太亂?
亂才代表有着機會,有的人眼裏遍地危機,有的人眼裏遍地都是黃金,想想大秦幾十年前的那個時代,多少財富神話都是誕生於這個時候都是從這裏開始的,不要擔心自己不行,作爲發達地區的人,在那種地方就好像穿越一樣,好像回到了過去,對一切變化與未來都熟悉無比,能夠獲得極大的優勢。
很多人都成了老闆,很多的海外的那種老闆紮根在外面的僑胞,都是通過這麼獲得成功,很多人都因此獲得了財富自由…
相比於非洲,東南亞其實已經很發達,比如南越發展的非常的不錯,環境是非常不錯的。
另外還有一個無與倫比的優勢,同文同種,同樣是黃種人,離的也不遠,和境內差不了多少,邊境翻一座山就過來了。
張靈均聽了後,不由得便與剛剛所生出的那些還沒有完全平復的感悟融合在一起。
回想起那沒有任何希望與色彩的未來的沉重壓力,以及因爲這壓力而生出的對於變化的希翼…
看着眼前的這機會。
一下子被衝昏了頭。
什麼都沒考慮,就好像抓住希望一樣一把將之抓住。
就好像剛畢業時那樣,對於未來懷有無限憧憬的,那早就已經死掉的胸膛竟然忍不住跳動了起來。
然後也不知從哪裏來的勇氣就簽了那份合同。
然後就來了這破地方…
這確實是個破地方,來了沒幾天張靈均便已經確定。
沒有被現代社會污染不代表就是淨土,那叫村子,那叫原始。
至於什麼欠發達地區的人對於發達地區的人會極度的自卑與崇拜,有很多姑娘喜歡。
有很多南越人確實是有着這種心思,但這是對於外國人才有。
同樣長一身黃皮,黑頭髮,黑眼睛,一看就沒有什麼感覺,和本地人什麼差別都沒有,同文同種同樣的皮膚好融入,但也很難讓人去生出那種異物感,然後差別對待。
就算刨除這一點,大秦人的身份也不是那麼的…‘優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