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是警察阻止持槍自殺最有效的手段是擊斃對方一樣——這本身就是個地獄笑話。
“我們正在想辦法把渡邊和14號撤出來，但這個任務目前仍然非常困難。”羅伯茨上校皺眉說道，“AI機器人無法完成對兩顆大腦的看護和搬運任務，他們沒辦法操作維生系統。”
“人員的話，至少現在進不去。”楊偉民在旁邊補充道，“偵察發現，學術委員會周圍到處都是自殺的屍體。死去的不光只有武裝人員，還有一些沒有撤離的平民。”
房間裏的氣氛就這麼被楊偉民一句話冷卻到了冰點。
“有持續傳播風險？”陸沉小心翼翼的問道，“我們需要撤離嗎？”
大崩潰是一種沒有徵兆，難以預防且具有一定羣居性發病傾向的重型心理障礙。通過穆知然的研究，目前聯合政府基本已經可以確定，大崩潰是一種量子傳染病。
它是由人腦中鋰原子外部電子旋轉方向異常，從而導致的重度精神障礙。
量子力學展現了這個世界詭譎的運行方式，它從根本上揭示了我們這個世界並非是機械決定論的。在一定尺度範圍內，一切都是概率問題。而尺度略微放大一些，機械決定論就又佔據了主導地位。
如果按照以前對大崩潰的理解，現在陸沉等人就應該撤離到最近的大崩潰治療中心裏去。他們應當在治療中心內，接受至少爲期一週的隔離監測。
其實這裏的重點不是什麼隔離監測，畢竟大崩潰這種事情，只要發作了那周圍的人就不太可能發現不了。隔離監測最重要的重點，是讓這些可能被傳染大崩潰的人停留在防自殺房間內。萬一發作，防自殺裝修的房間就是他們生命安全的第一道保險。
但當大崩潰成爲“量子傳染病”之後，這樣的認知和策略似乎就有了一些問題。
且不說是什麼因素，導致了學術委員會辦公大樓周圍幾公里的範圍內出現了大崩潰聚集性發作。量子的糾纏和退相干都是很難在宏觀尺度展現出來。儘管不知道究竟是什麼讓人腦內鋰原子外的電子始終保持向下旋轉的相干性，但如同鬼魅一般的量子糾纏，讓“一定距離內居民隔離”的這種傳統公共衛生干預手段，頓時成了廢物。
嗯？陸沉皺起了眉毛，他扭頭看向自己的女朋友，隨後在她的臉上找到了和自己同樣的困惑。
如果說大崩潰從微觀層面的原理上不足以支撐“區域爆發”，那無論是過去的歷史還是如今的現狀就都缺乏一個合理解釋。
原理上不應該有聚集爆發，那導致聚集爆發的原因是什麼？
“第一次人工觸發大崩潰的時候，我用的是磁力加速器。”陸沉沉思片刻後說道，“有磁力上的變化？”
“沒有磁力加速器的情況下，自然發生磁場變化？這個可能性不大。”穆知然搖頭道，“要讓人體內的鋰原子外部電子改變方向，這需要的不光是足夠強大的磁場變化，同時還需要長時間維持存在的磁場。自然變化不太可能有這種效果……”
按照唐慶隆的意思，想要對這一次的大崩潰發作進行研究，首先需要的就是足夠詳盡的現場資料。從周圍的視頻到蒐集出的物品，從死者屍體到詳盡的屍檢報告……這些資料都得有了纔好研究。
似乎是爲了響應唐慶隆的提議，兩名持槍士兵敲開了教室大門，他們帶來了一個令人震驚的消息。
機器狗在學術委員會的辦公室內，找到了一臺還在正常運轉的手機，而手機上的戰術AI要求和重陽重工的武裝部隊指揮官見上一面。
得到了羅伯茨的許可後，那臺手機被送了進來。在房間裏的穆知然一撇眼就看到了屏幕上的奇怪人物。那標誌性的羽扇綸巾迅速引起了她的注意，再結合上“戰術AI”的名頭，她情不自禁地問道，“你是……武侯？”
“是。”武侯停下了手裏的羽扇，他盯着穆知然問道，“你認識我？”
“我認識的那個武侯不會像你這樣說話。”穆知然好奇道，“伱們是……同一個AI？”
“不知道，可能吧。”武侯的語氣雖然挺正常，但這個說話的內容卻讓人感到有些詫異，“你們誰是指揮官？”
羅伯茨用機器人般的聲音回答道，“是我。”
“殺了我。”武侯直截了當道，“這場叛亂是我煽動策劃的，安東已經把量子釋能綜合症的一切內容做了錄像——錄像正在我的控制之下，一小時內就會在整個互聯網上公佈。”它頓了頓，強調道，“殺了我，這些內容自然就不會流露出去。”
“我倒是沒有想殺你或者不想的問題。”羅伯茨皺眉道，“但是你得先告訴我，到底怎麼做纔算是殺死一個戰術AI？”
“殺了我。”武侯並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它的聲音越來越大，“殺了我，殺了我！這個世界不是真實的，我不是什麼AI，快殺了我！！！”
一席話聽得衆人目瞪口呆——戰術AI居然也能得大崩潰？
被一個戰術AI威脅，這件事情就讓人覺得匪夷所思。但陸沉等人不得不承認，武侯的威脅確實直接打在了聯合政府的七寸上。
羅伯茨並不知道量子釋能綜合症究竟是個什麼東西，但看楊偉民臉上精彩的表情，他也能看得出來這事情很嚴重。
唐慶隆想了想說道，“和李主任聯繫一下吧。不管是AI還是大崩潰，她的經驗總是要比我們更豐富一點。”
作爲翻譯的穆知然選擇留下來打電話，而陸沉則向着教室外走去。
剛剛楊偉民給他使了個眼色，似乎有些事情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