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滿唐華彩 >第46章 羅織罪名
    說到活埋,李林甫稍稍擡了擡手,示意婢女代爲問話,給了薛白一個解釋的機會。

    “薛白,韓朝宗爲何放你出京兆府?”

    “他討厭吉溫。”

    “什麼?”

    那婢女本是看着卷宗上以硃筆勾出的疑點在照本宣科地問話,難得驚愕了一下,下意識擅自多問了一句。

    “韓朝宗說‘雞舌瘟令人憎惡至極,老夫欲行,豈容他使人擋門’。”薛白道:“這話,不止我一人聽到。”

    “荒唐!”吉溫插嘴道:“右相,此子簡直一派胡言!一派胡言!”

    楊慎矜高聲道:“右相,韓朝宗作風確實如此。”

    薛白卻覺得,楊慎矜還是不要開口亂幫忙比較好。

    李林甫果然不愛聽楊慎矜說話,喝道:“都住口。”

    “喏。”

    婢女繼續問道:“門房說辛十二追着你出去,你可見到他了?”

    “他一出門便留意到了,我怕他攔着我,熄了燈籠,繞到坊東門出的平康坊,坊樓的武侯可作證。”

    “你在道政坊遇到了吉家奴僕?爲何讓他們去找吉大郎?”

    薛白道:“是,我對吉溫起了疑心,查了他的兒子。”

    他對皎奴說的是,吉溫包庇王鉷、兩家的兒子正好又在一起賭,這很可疑。這話皎奴必定已告訴李林甫了,此時在堂上倒不必說出來。

    “既已讓吉家僕奴去了,你爲何也去?”

    “我對吉溫起了疑心,懷疑他派人夜間行走是想與東宮……”

    “你纔可疑!”吉溫大怒,再次插話道:“每次東宮死士殺人你都在!”

    “是,我立功太心切了,一找到線索便追着查。”薛白髮了脾氣,“我做得太多了,多做多錯。吉法曹擅長編排罪證,我肯定無可反駁,到時認罪便是。”

    吉溫道:“休在這裝模作樣,你就是勾結了東宮……”

    “夠了!”李林甫怒叱道:“東宮何罪?讓你敢用‘勾結’一詞?!”

    ——先把東宮的罪證找出來,廢物!

    吉溫終於意識到,自己事情辦得實在太過糟糕,惹右相發怒了。自從有了薛白,右相對辦事的要求就嚴苛了起來。

    他額頭上當即有冷汗沁出。

    方纔的思路錯了,豈能與楊慎矜、薛白、郭千里這些真正能做事的人在正事上爭辯?

    這是以己之短、攻敵之長。

    當改變策略纔行。

    ~~

    吉溫眼珠一轉,竟是擔着李林甫的怒火,慷慨陳詞道:“右相!哪怕東宮死士不是藏在楊家別宅,薛白卻必與東宮有勾結,他殺我的奴僕便是鐵證啊!”

    他已放棄了對付楊慎矜,只攻薛白。

    薛白卻不着急,等了一會才反駁道:“我便是殺了你的奴僕也大可承認,但我爲何殺他們?”

    “你爲救杜氏!”

    “那你爲何扣押杜氏?”

    “她勾結東宮!”

    “東宮何罪?伱乾脆去十王宅把皇子皇孫全都拿了吧。”

    吉溫氣急,面向屏風行禮道:“右相,這豎子說的是何等……何等……何等詭辯之言啊!”

    李岫終於看不下去,開口道:“吉溫,是你先派人扣押杜氏,只須說有何證據,休再胡攪蠻纏。”

    吉溫一愣,暗道李十郎怎能幫着外人說話呢?

    他根本就不知杜氏爲何會在自己的別宅。

    於是拋出了他唯一的證據。

    “此事簡單,只須讓我的奴婢,與薛白身邊那兩名右驍衛、杜氏姐妹一對質,誰殺人了馬上便知!”

    “原來吉法曹辦案,是讓自家奴婢作證?”

    連羅希奭也皺了眉,暗道這種事由自己這些走狗辦也就是了,吉溫如何敢勞右相親自問?

    但李林甫還是吩咐了下去,招人對質。

    薛白遂道:“右相,我請審問武康成,吉溫指證楊中丞的證據何在?若無證據,吉溫又爲何敢請右相調兵?”

    “帶來。”

    “喏。”

    沒過多久,吉家的奴婢、田家兄弟卻已都到了。

    “右相,這七名奴婢本就在相府問話,田家兄弟則是天亮時就在前院等候薛白。”

    “好!”吉溫大喜,“先讓他們對質!”

    ~~

    田神玉的盔甲被解了下來,有相府護衛上前搜了他的身。

    這讓他很憂慮,他知道自己一被詢問就會露餡,不由喚了一聲,就想聽聽田神功的聲音。

    “大哥。”

    “叫什麼?摸你怎麼了?”田神功不耐煩道,他舉着雙手向相府護衛賠笑道:“身上髒,兄弟們見諒。”

    “你們算很乾淨的。”

    “是嗎?”田神功應道:“最近常來右相府,注意着哩。”

    “穿上。”

    兩個相府護衛冷着臉,丟過厚襖。

    他們帶着田家兄弟到了大堂,走向管事蒼璧,低聲稟報了幾句。

    “大管事,搜過了沒藏武器。”

    “嗯。”

    “還有,他身上一點血腥味沒有,指甲縫也沒有血跡。”

    蒼璧點點頭,小心翼翼轉向屏風。

    ……

    堂上,已有人大哭起來,那是吉家的一個奴婢,指了指薛白與田家兄弟,道:“就是他們……就是他們殺了好多人……”

    楊釗當即出列,問道:“你們怎麼說?”

    “小人沒有殺人。”田神功道:“小人奉右相之命跟着薛白查案,薛白說吉溫爲了爭功搶走了重要人證,讓小人去搶回來,可不敢到官宅殺人,也不知爲何要殺人。”

    楊釗踱了兩步。

    田神玉跪在田神功身後,見他走來,不由心道:“完了,楊參軍知道我腦子簡單,轉來套我話了,說什麼?大不了就招了,發配到邊軍去。”

    可惜,楊釗從來就不在乎他們兄弟哪個縝密、哪個粗莽。

    他也不在乎薛白、吉溫哪個要死,唯獨不允許有人把髒水潑到右驍衛頭上來。

    兩步踱向吉溫的奴婢,楊釗開口,道:“他說沒殺。”

    吉溫連忙使眼色,向楊釗示意會有大好處奉上,催促別的奴婢指認。

    “快說。”

    “就是他們,奴婢藏在暗中看到了……”

    “右相。”薛白道:“吉溫是這些奴婢的主家,在旁不停逼迫,這是逼他們做僞證。我請求將這些奴婢帶下去,單獨詢問,匿名舉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