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滿唐華彩 >第189章 起家官
    參考吏部試被稱爲“一日門生”,因爲當日便能出結果。

    填過了卷子,薛白被安排到一間廡房中歇息,蓋上乾淨柔軟的被子,不一會兒就睡着了。

    直到有小吏輕手輕腳地過來,小心翼翼地喚醒了他。

    “狀元郎,稍候便要唱官了,是否移駕聽聽大冢宰是如何安排的?”

    “嗯,好。”

    薛白揉了揉眼,迷迷糊糊站起來,心知不是吏部官吏們態度比刑部、禮部要好,而是如今他的聖眷與名望不一樣了。

    出了廡房,繞過長廊,重新回到吏部南曹的中堂,還在等候授官的人已只有最初的四分之一不到,整體看起來多是衣着華貴、器宇軒昂。

    因那些死氣沉沉的人都被淘汰出去了,若非家世、家底豐厚者此時也站不到這裏。

    比往年慢了一些,又等了小半刻,有官吏從中書省回來,將注擬遞在杜有鄰手“咳咳。”達奚珣輕輕咳嗽了兩下,不給杜有鄰暗中搗亂的機會。

    杜有鄰無奈,只好將注擬遞給了這位侍郎。

    達奚珣今日也是勤勉,展開一封封批註,親自唱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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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兆府舉子,天寶四載進士,崔祐甫,授壽安縣尉。”

    免費領幣當即有一名二十七八歲模樣風度翩翩的年輕人站了出來,執禮道:“伏後少琢辛,壽安縣道遠難行,我體虛無力,可否另授京官?”

    達奚珣眼睛一翻,此時又懶得出面了,轉向杜有鄰,示意這個郎中說話。

    “哎,壽安縣地處河南府,居洛陽以西,距長安比洛陽都近,怎能稱道遠?”杜有鄰也不說官話,好聲好氣道:“沒有別的更好的闕員了啊,崔三十七郎。”

    崔祐甫很有禮數,再看了達奚珣一眼,見其點頭,遂道:“如此,我便拜領了。”

    他出身博陵崔氏第二房,乃當今天下士族之冠,他父親崔沔官居中書侍郎,贈左僕射。

    可惜,他父親早歿,才使得他今日只得了一個正九品上的起家官。

    免費領幣達奚珣回給崔祐甫一個欣慰的笑容,心想,連聖眷在身的狀元也只得了一個江南道望縣,給崔公子一個洛陽邊上次畿縣,不可謂不厚道了。

    一點小插曲之後,他繼續唱名,一封封批註翻過去,忽然愣了一下。

    “國子監出身、大寶七載狀元闢白,授……..

    達奚珣凝目一看,這下喫驚不小,轉頭看向從中書省回來的幾名官吏,才發現他們目光迴避閃躲。

    他連忙出了中堂招人叱問道:“如何回事?”

    “是……是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楊相公....

    本官知道是誰!”達奚珣一聽他們把官名報這麼全就惱火,感覺是在壓是召召。

    他踱了兩步,問道:“稟過右相了?右相如何說?”

    “右相歇息了,府中管事不敢打擾。

    達奚珣眼珠轉動,心想右相若是與楊銛爭執起來,此事便要驚動聖人了,那結果必然是一樣的。

    此時被楊銛偷襲一遭,失了小面子,到時卻是失了大面子,何必呢?

    但他也不願擔此事,連忙去找了陳希烈。

    陳希烈已睡下了,被喚醒過來之後,聽說楊銛也出面了,反而有些釋然。

    “左相。”達奚珣道:“薛白如此狂傲,若吏部猶授了他祕書省校書郎,只怕要被世人非議啊!

    “是啊。

    陳希烈喃喃感慨,嘆道:“可老夫有何辦法呢?老夫勸過那豎子,不聽,爲之佘何達奚珣再次一滯,心想自己也是昏了頭了,竟妄想讓這位蓋章左相出面來擔當。

    他心中積鬱,招過杜有鄰,道:“本官身體不適,由你來唱名吧。”

    “喏。

    杜有鄰接過批註,轉回中堂,面向一衆衣冠戶,那披着一襲紅袍的身形終於顯出了官威來。

    “國子監出身、天寶七載狀元薛白,授祕書省校書郎!”

    是日,吏部試二百七十六人,僅取了十五人,其中博學鴻詞科五人、書判拔萃科十人。

    薛白有些疑惑,因他分明從杜有鄰給的紙條上看到一共有四五十個闕員。

    仔細一想,這些闕員當然不能全部以這個途徑給出去,除了守選,還有循資格長名榜,還有各種各樣暗地裏的交易。

    有數十人努力留到了最後唱名階段,待那短短的名單唸完,卻還是失望而歸。

    須知,罷秩了可沒有俸祿可領的。

    哪怕是世家子弟,若不是主支嫡系,也經不起長年累月的只有開銷而沒有進項。

    “士之失位,猶諸侯之失國家也!”

    吏部堂中,負責抄告身的書吏正在奮筆疾書,將注擬抄錄送到甲庫備案。

    “某官崔祐甫、蕭悅、薛白……等五人,滿腹經綸,登博學鴻詞科選,宜林乃官,分授以職!

    備案的卷宗抄好了,便是抄告身。

    “啪”的幾聲,委任狀上分別又戳了幾個印,被裝進黑木函匣裏,小吏們拿着,小跑

    着到薛白麪前。

    “狀元郎,可喜可賀,起家官祕書省校書郎,還請接着。”

    薛白一手接過告身,一手卻是遞過一串銅幣,道:“辛苦了。”

    “不不,不敢要狀元郎的錢。”

    “這是筆墨、書函錢,該給的還是要給。”

    薛白笑笑,放下錢幣,持着告身離開了吏部。

    一年零五個月,重生以來他從一個身份不明的官奴開始終於得到了一個官職。

    這一路很不容易,但他還是得到了;同時也有無數人得不到,因才華不能施展而流向邊鎮幕府,醞釀着一場驚天鉅變。

    “你又做成了?

    “不然呢?”

    薛白收好他的告身,神情依舊十分平靜。

    杜五郎雖不像他這麼想當官,反而更激動一些,嘴裏嘖嘖稱讚,道:“十七歲你就當官了,厲害啊。”

    “嗯,而且這是最正的起步官。”薛白道:“不是王準、賈昌之流的衛尉少卿能比的。”

    他已明白了杜娘說的八步走,意思是,在官途的八個階段哪些官職是最好的。

    比如同樣是縣尉,到窮鄉僻壤的地方,可能一輩子都升不了官;而有了中樞任職的資歷,便可能選個京畿縣,一年兩載就能讓朝廷看到功勞。

    所謂最正不過校書、正字。出了長安,旁人一聽這是狀元郎、校書郎,馬上要刮目相看;一聽是衛尉,那就是賜官、狎官,在這種信息流通無比緩慢的年代,這非常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