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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滿唐華彩正文卷第206章空穴來風虢國夫人府。

    薛白終於忙完了太樂署的差事,正在沐浴。

    玉石砌的水池中,青嵐正給他搓着頭髮,嘴裏嘰嘰喳喳的。

    “虢國夫人說了,她的驪山別業也是有溫泉池的,可舒服了,比這個還要舒

    服,還說到時候讓我也泡一泡呢,想必是唬我吧?一會我得記得要把郎君換洗的衣服收好,出發時不能忘了…….

    “她讓你喚她“瑤娘’,你喚便是。”

    “那我多放肆啊。”

    薛白側過頭看去,見青嵐頭髮溼溼的,眼睛亮亮的,對驪山之行十分期待。

    這讓他也有些期待起來。

    還未出浴,明珠在外面喚道:“薛郎,奴婢進來了。”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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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嵐嚇得連忙雙手抱懷,像蝦一樣蜷縮起來,雖然她本身還穿着褻衣。

    明珠卻沒看她,向薛白道:“出事了,有御史上表告狀,稱薛郎與瑤娘…....不清白。瑤娘正在發脾氣,薛郎是否去安撫一下。”

    “好。”

    薛白當即猜到這是怎麼回事。

    他早有預料,那些盯着刊報院的人已經敏銳地察覺到有對付他的機會了。

    今日告個狀,反覆提醒,讓聖人對他與楊氏之間單純的姐弟情誼產生惡感;明日告個狀,讓聖人懷疑他交構慶王;後日再告,就要指他是李瑛餘黨了。

    走過長廊,便聽到大廳裏楊玉瑤正在發脾氣。

    “到底是哪個長舌鬼多管閒事?!”

    吏部,公房。

    陳希烈捧起茶湯吹着氣,飲了一口,嘆道:“長安城真是謠言四起啊,說什麼的都有。”

    杜有鄰別的不會,裝糊塗卻是一把好手,疑惑道:“不知都有哪些謠言?”

    “都是些風流韻事。”

    陳希烈撫着長鬚,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樣,等了一會,見杜有鄰一臉茫然連接話都不會,只好開口說起來。

    “有說嗣許王之繼妃徐氏與駙馬張珀私通,又說是與嗣歧王或嗣薛王私通;

    有說張咱與唐昌公主私通,還生下一個孩子的。”

    “什麼?”杜有鄰被茶湯燙了一口,連忙擦拭桌案。

    “世風日下。”陳希烈苦笑搖頭,道:“還有人說,薛白與虢國夫人私通。”

    “這倒是……早有耳聞。”

    “話雖如此,薛白現下更是在風口浪尖了,老夫今日還聽到另一個了不得的傳聞。說是,薛白早與慶王有所勾結,是提前知道慶王之子要任祕書監,方纔先爲此鋪路,揣度並利用聖意。”

    “咳咳咳,左相這又是從何處聽來的?”

    “右相府聽來的。”

    說罷,陳希烈臉一沉,這已是明晃晃的威脅了——“薛白再不老實,右相就要出手了。”

    只有徐氏的謠言他是聽來的,旁的謠言都是他放出的,爲的便是震懾薛白。

    杜有鄰登時臉色大變,如坐鍼氈。

    “慶王本就收養了廢太子之子,薛白一旦沾上此事,可是很麻煩啊。”

    陳希烈嘆息道,“他是老夫的屬下,老夫真想庇護他。思來想去,儘快外放纔是。”

    “那,長安縣尉……..”

    “還想着長安縣尉?出京,出京。”

    陳希烈叱喝一聲,“江寧丞這般好的闕額,望縣縣丞,江南繁華之地,秦淮河銷魂樂處,烏衣巷風流居所,他還挑剔,再猶豫可就被旁人搶去了。”

    杜有鄰倒是被唬得愣愣的,可惜還是做不了主,最後纔想起來道:“寧爲赤畿尉,不爲望縣丞。”

    陳希烈也知這就是個傳話的,擡手一指,罵道:“真是不知好歹。若實在想要爲畿縣尉。北都附近的太谷、文水、榆次、盂縣、交城五縣,選一縣奏上來,老夫想辦法讓右相批。

    杜有鄰氣勢已經完全被擊潰了,但還在死記硬背般地轉述,道:“只選京兆府赤畿縣。”

    “想得美。”陳希烈道:“老夫是要庇護他,他若不急,隨他去吧。”

    杜有鄰焦急不已,下了衙便派杜五郎去問一問薛白,要不要儘快外放算了,實在不行,選一個太原的畿尉,以後再謀升官。

    偏偏杜在家,正坐在書房裏修剪指甲,開口便道:“阿爺糊塗,太原天高地遠,他若去了。哥奴輕易可操控他的考功,天長日久,聖眷淡了,楊氏姐妹也疏遠了,他還有何前途?”

    杜五郎於是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

    “去問一問。”杜有鄰催促道:“問一問總沒錯。”

    杜五郎於是去了趟,回來道:“薛白說,不用理會老東西,等他去驪山回來再謀外放不急。

    “是嗎?”杜有鄰方纔一直在與杜始說左相近來的反應,見一切如女兒所料,不由疑惑道:“你打聽這些做什麼?”

    “問着玩。”杜始看着自己的指甲,漫不經心道:“看看朝野都是什麼態度。”

    她是不打算留下任何破綻的,那就只能看看左相怎麼說,然後幫忙把左相的意思提前傳播出去了,牛刀小試嘛.

    月沉日升,長安城謠言不斷,到了六月中旬,天氣愈發熱了,遊幸華清宮的一切事務都已準備妥當。

    李隆基今日難得抽出一點時間來處置宗室事務,暫停了歡宴,倚在南薰殿中,看着最新的文萃報,手裏還拿着一支小筆,時不時還寫上幾句評語。

    這事也怪,奏摺讓他批閱,他是不想批閱的,換成這文萃報,他卻批閱得不亦樂乎。

    “高將軍你看,市井有高人啊,這個作《王昭君變文》詩八首,如故事一般,倒是少見,可謂詩史。‘賤妾儻期蕃裏死,遠恨家人招取魂’,詩才也好.…..葉平,朕上次似乎也讀過他的詩。”

    “聖人。”高力士低聲道:“謠言查出來了,是從報紙上來的。”

    “報紙?”

    李隆基訝然,叱道:“竟是薛白小鬼作祟不成?”

    他先是翻手裏的文萃報,之後翻了翻還沒來得及看的邸報,道:“沒有。”

    “是這份報。”

    高力士躬身,將另一份報紙遞到了御前。

    李隆基目光看去,赫然見到上面寫着“天寶時聞”四個大字,不由大奇。接過一看,這時聞內容不多,只有廖廖幾則。

    第一則刊的是嗣許王李璀薨逝,藉着此事引出了幾樁風流韻事,猜測李璀之繼妻徐氏與張咱有染,之後又言嗣歧王李珍亦與徐氏有染,唯不知李瓘之子生父是何人。

    第二則時聞則言張咱與唐昌公主有染,早年間甚至有過一個兒子。

    下一則言新科狀元薛白與虢國夫人有染,且不僅是一夕之歡的面首,還是情根深種,幾至婚嫁。

    也就是大唐風氣,纔敢將這些公卿貴胄的風流韻事這樣當衆議論。畢竟,武周朝與當朝,更讓人瞠目結舌的醜事多了。

    李隆基卻是不厭其煩地看了,也不知是怒是笑。

    “這不是祕書省刊的。”

    “聖人如何知曉?”

    “差別太大了。”李隆基道:“先是紙質,用的是民間工坊制的竹紙,溺得不夠久,紙質脆,墨亦不同。另外,高將軍可發現了,這用的是雕版。各則消息之間沒有錯落,字體大,不美觀……還有,你看這些字都是簡化的。”

    高力士目光看去,果然發現了這報紙偷工減料,僅嗣許王李璀薨逝,刊的就是“許王李冠逝”,粗製濫造。

    “聖人真是明睿無雙啊。”

    “有人仿了邸報,盡刊些引人注目之事啊,若朕未猜錯,這一份不便宜。”

    “一份十錢,非官員勳貴之家不會買。”

    “也只有官員勳貴愛看這些。”

    高力士道:“其實也沒幾個人看。”

    之後,他又呈上幾份新出的小報,少許稍精緻些,有的更粗糙,大部分還是手抄的。

    其中還有一份名爲《珠胎記》,講的是徐氏與李珍的故事,言在李璀迎娶徐氏爲繼妃的宴上,徐氏愛慕上了英俊瀟灑的李珍。因李瓘不能生育,李珍與徐氏私計,生個兒子繼嗣許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