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滿唐華彩 >第205章 牛刀小試
    滿唐華彩正文卷第205章牛刀小試樂師們演練着哀樂,薛白在太樂署中補了一覺。

    迷迷糊糊中有人輕輕推着他,用婉轉清脆的聲音喚道:“薛郎,醒醒。”

    薛白還當是明珠又來了,翻身抱過被子蹭了蹭,感覺懷裏不是楊玉瑤,方睜開眼來。卻見謝阿蠻正站在那,擅跳舞的小娘子就是有氣質,連脖頸都好看。

    “嗯?”

    “那個,”謝阿蠻愣愣道:“演練好了,你這太樂丞該帶樂師們去嗣許王府上了。”

    “我以爲當太樂丞只要給貴妃排戲就好。”

    “雖然是這樣。”謝阿蠻只好柔聲哄他,道:“偶爾出了些小狀況,你就操心些公務吧。”

    薛白見她還是一身吏員的皁袍,問道:“你怎不換衣服?”

    “我不去,也不會演那哀樂,我來太樂署只需管你。”

    “走了。”薛白翻身起來。

    謝阿蠻卻又攔住他,從桌上端起兩塊糕點,道:“喫飽了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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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道理。”

    接着,她又端詳了他兩眼,搖頭道:“不行,太過精神奕奕了,坐下,我得讓你憔悴些。”

    等薛白出了公房,頭髮也是亂糟糟的,眼角還掛着些淚痕,顯得十分悲慟。

    他帶着太樂丞的樂師們列好隊,與鼓吹署的樂器手們一起匯入太常寺的隊伍。隊伍最前方,張珀紅着眼,一臉悲傷地安排人發麻衣。

    許是站得有些無聊,張咱招手讓薛白上前聊天,道:“太樂令病了,你多擔待些。

    薛白卻知劉賜在祕書省編書,因每日有膏火費領,已兩三日都不來太樂署殿了。

    “寺卿放心。”

    “出發吧,你我一起。”

    說話間,禮院的官員們最後出來了,個個神情肅穆,架子大得很,連張堆這個太常卿都得等他們。

    路上閒聊,薛白問了些事,張咱所知甚多,能說的都肯說。

    嗣許王李瓘有個弟弟,乃上柱國、褒信郡王李謬,官任宗正卿、殿中監。

    “李瓘、李謬兄弟年幼之時,叔伯父兄已被武后殺得七零八落,待聖人滌定妖風,李璀嗣許王,李謬過繼、嗣澤王。”

    “澤王李上金原有七個兒子,流放顯州,據說都死了。但其中有一個兒子李義珣,知道被流放後絕無活路,遂隱姓埋名,扮成奴僕,逃過一劫。”

    “中宗皇帝在位時,追還澤王官爵,李瓘、李謬兄弟誣告李義珣假冒皇親,將他流放嶺南,並欲派人殺之。但李義珣尋得玉真公主庇保,再次逃過一劫,聖人即位後,查明真相,恢復李義珣之官爵。”

    聽到這裏,薛白不由問道:“如何查明真相?”

    張珀道:“皇家玉牒,李義珣年幼時有許多人見過,長大後相貌亦像澤王。”

    “若李義珣真是假的呢?

    “聖人、玉真公主從小便見過,假不了。”

    “原來如此。”

    張珀笑道:“聖人對待宗室寬厚,李瓘、李謬迫害堂兄弟,也未受重懲。李瓘依舊是嗣許王,李謬雖被奪了嗣澤王,卻也封爲褒信王。”

    “褒信王……..不滿意?”

    “就是他。”張微微譏道:“如今李瓘撒手人寰,盯着他留下的嗣許王官爵之人,正是他的親弟弟、褒信王李謬。”

    “李瓘有兒子。”

    “李謬暗中與聖人說,李瓘的兒子不是李氏血脈。”

    薛白沉吟着,問出一個他很關心的問題,道:“真真假假,由誰來定奪。”

    “自是聖人以及宗室。”張珀道:“宗室中這種紛爭很多,若說平時由哪個衙門處置,那就是宗正寺。偏偏李謬正是宗正卿。”

    說着,他回頭看了看身後,接着道:“還有我們身後的禮院。”

    許王府已經開始辦喪了。

    太常寺的人被稱爲“聲兒”,因爲每有這種場合都是由他們列隊吟歌。

    薛白帶着樂師到了靈堂後方奏哀樂,只見未亡人們已跪了一排。

    李瓘的王妃徐氏是個繼室,看着三旬左右年紀,生得貌美。

    “張駙馬,你知曉阿郎的心思的。”徐氏悲泣不已,跪着轉身啼哭道:“父薨子繼,天經地義。阿郎屍骨未寒,便有人欺辱我們孤兒寡母,懇請駙馬援手。

    張咱行事自有主見,若幫人一把於他損害不大,他是願意的。但爲了無關之事而得罪聖人堂兄弟、宗正卿,也就愛莫能助了。

    他遂嘆息一聲,低聲道:“王妃保重身體,庇護孩子要緊。喪事當前,旁的事往後再談吧。”

    這是很有深意的提醒了——孤兒寡母還年輕,眼下大可先熬死了李謬。

    徐氏大概覺得王爵一旦丟了就要不回來,哭着不肯甘休,跪着上前想要繼續求。

    若讓人起了閒言閒語,對張咱卻是要命的事,他避之唯恐不及,向薛白示意了一個“此地不宜久留”的眼神,迅速出了靈堂,往大門處去了。

    薛白卻還得留下處置公務,好在他年輕臉嫩,徐氏沒求到他頭上。

    借這機會,他觀察了一下李瓘的兩個兒子,李解、李需,小臉蛋長得都還蠻好看的,確實像徐氏更多一些,至於像不像李瓘……把老頭與稚童相比,他還真是看不來。

    “阿兄!”

    靈堂上忽然響起悲哭聲,聲音蒼老,極盡悲傷。

    “你我兄弟自幼經歷磨難……好不容易熬到這天寶盛世,奈何天不假年,阿兄啊!

    想必這就是褒信郡王李謬,據說已哭暈過去好幾次,醒來便繼續哭。

    李謬的身後站着好幾個年輕人,個個披麻戴孝,神情悲慟欲絕,正在紛紛攙扶。

    “阿爺也要保重身體…….阿伯,你怎捨得這樣去了?!”

    一個侄子哭了,幾個侄子紛紛大哭,場面不由混亂起來。

    薛白正站在那看着,忽有人拉了他一把,低聲道:“可是太樂丞?這邊出了些事,請隨小人來。

    靈堂後方的庭院中,有道士正在做法事。

    繞過法壇,走過長廊到了一間廡房門口,薛白在門外便認出那披着麻衣的背影是李琮。

    他當即停下腳步,轉身便要走。

    如張珀所言,莫沾這些人,他的仕途上能減少非常多的致命風波,不出意外是能平平安安位列公卿的。

    除非,想要的不僅於此.....

    薛白迅速向四周掃了一眼,隨着來人走向李琮。

    “是誰讓慶王找我來謀祕書監一職的?

    “我身邊的一個宦官。”

    “查他。”

    李琮愣了一愣,低聲道:“唐昌公主如今的處境有好些,你讓祕書省復得權柄,可是在爲大事鋪路?”

    薛白意識到自己與李琮的溝通確實太少,導致消息與想法都錯位了。

    “嗯,慶王什麼都不要做,萬莫再派人來聯絡,等着即可。

    “祕書監……..”

    “祕書監謀不到了。”薛白不由分說,須臾又問道:“有哪些人想謀衛尉卿?”

    “很多。”李琮道:“據我所知,就有嗣歧王李珍、嗣薛王李瑁、廣武王李承宏。”

    “止住一切動作,別爭。”薛白再次鄭重提醒了一句.…....

    再轉回靈堂,正見到張填。

    “方纔起了衝突,你怎不攔着?

    薛白應道:“慶王喚我過去,說了幾句話。”

    張珀微微一愣,問道:“你如何答覆的?”

    “我勸他別再爲兒子爭祕書監了。”

    “不錯。”張咱道:“身在朝堂,當如履薄冰。這等禍害滿門且與己無關之事,少沾惹爲好。”

    “是,喪事一過,我便隨駕往華清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