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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滿唐華彩正文卷第204章出闕右相府。

    一盆盆冰塊擺在桌案邊,侍女們打着扇,給李林甫扇去絲絲涼風。

    他年歲大了,懶得建自雨亭、清涼殿,唯習慣這古樸簡單的降溫之法。

    “聖人馬上要遊幸華清宮了。”

    “如此,朝政又將完全交由右相打理,真是辛苦啊。”

    其實,聖人就算在長安,也是不怎麼打理朝政的,只是對於李林甫而言還是有些區別……至少他不怕有些倖臣動不動又去請聖意了。

    比如前陣子貶謫王昌齡一事,當時聖人若在華清宮,那麼,任薛白再詭計多端,也不可能讓聖人因這點小事而特意派人去把王昌齡召回來。

    “倖臣干涉朝政,是最讓人生厭之事!”李林甫如此想道。

    他收回心神,看向陳希烈,道:“聖人到了華清宮,依舊是要看邸報與文萃報的,你可掌握了刊報院?

    陳希烈微微遲疑,沒有馬上回答。

    李林甫又道:“若順利,本相打算就在下個月提出設置刊報院諸官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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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右相……此事,不太順利。”陳希烈緩緩答道。

    他知道“順利”的意思指的是調走薛白,換由旁人來刊報,還能順利刊出報紙。

    但他確實還做不到。

    免費領幣一是工藝,雖知是用雕版、活字兩種印刷術,但許多細節還不知,且天量的竹紙都掌握在楊黨手中;二是人手,上至官員、下至工匠雜役,都得了楊銛私下給的好處,哪怕薛白不在也能井井有條地做事,哪怕陳希烈過去也只能被束之高閣;三是能力,若少了薛白、王昌齡,擬出來的報紙只怕就是沒那個味道。

    另外,即使刊印出來了,薛白散發報紙的辦法也頗爲神祕,若讓陳希烈辦,也只能讓南衙巡衛來發放。

    雖做事不行,陳希烈卻擅於回答,應道:“薛白狡猾,楊黨跋扈,處處防備。想來此事要辦得順利,還是得讓他們妥協纔行。”

    “你要本相與楊銛、薛白談條件?”李林甫問道。

    他不太願意,除了放不下高高在上的宰相氣派,更主要的原因是楊黨言而無信。說好只拉攏王忠嗣,卻阻撓他除掉王忠嗣;說好只普及竹紙,卻推出了報紙;說好不干涉中書門下事,卻將聖諭直述臣民,奪翰林、中書舍人之權。

    “你要本相與這些小人再談條件?”

    “那是否……由我來問問?”陳希烈帶着些試探之意,瞥向李林甫。

    一瞬間,李林甫眼中精光綻出,目含狠厲瞪向他。

    陳希烈驚得背脊生寒,暫時不敢再存欺李林甫心軟之意。

    恰在此時,有女使進來遞了一個消

    “太樂丞薛白,將隨聖駕往華清宮。”

    李林甫也不驚訝,道:“聽到了嗎?”

    “是。”

    “到時薛白不在,刊印院這一點小事你可能辦得好?若不能,本相換別人來。”

    “辦得妥。”

    好不容易祕書監纔有了一點權力,陳希烈自不會放過,當即應下…….

    但等離開了右相府,他思來想去,覺得不論薛白去不去華清宮,奪權都不太容易,最好的辦法還是雙方達成一致。

    官場最講究的就是妥協。

    “讓你們盯着薛白,他在何處?”

    “回左相,他又在虢國夫人府,已一整日沒有出來了。”

    陳希烈心中暗罵,覺得這等攀附裙帶上位的面首太過小人了。

    “回吏部吧。”

    到了吏部,陳希烈拿了一塊茶餅,便去了功考司郎中的公房。

    公房中,杜有鄰手捧一本書,倚在那睡得正香,聽得動靜,一見是尚書來了不慌,行禮苦笑道:“讓左相見笑了。”

    “無妨,無妨。想必是公務繁忙,過於疲乏了,老夫也是深有體悟啊。”

    “是。”

    “看看這茶。”陳希烈順勢便坐下,安排人煎茶。

    杜有鄰反而希望他有話直說,問道:“敢問左相,可是有公務吩咐?”

    陳希烈揮揮手,吩咐隨從出去,杜有鄰連忙接過茶具。

    “文萃報罵得滿朝體無完膚,連薛郎都被罵,不能再這般下去了。老夫前次給的明哲保身之法,他考慮得如何了?”

    “是,下官問過薛白了……他說,長安縣尉王之鹹,博通經史,才華橫溢,可入祕書省,只是擔心長安縣尉之職無人擔任。”

    陳希烈一聽就搖了頭,因這是不可能的事。

    何謂“赤縣”“畿縣”

    京城所治爲赤縣,西京的長安縣、萬年縣;東都的河南縣、洛陽縣;太原的太原縣、晉陽縣。

    京城之旁邑則爲畿縣,比如昭應縣、醴泉縣、渭南縣、藍田縣。而若是分得更細一點,昭應縣、醴泉縣還屬於次赤縣;渭南縣、藍田縣纔是畿縣。當然,一般任官也沒這般細緻,有人把天下縣分爲十等,有人分爲七等。

    畿縣與次赤縣之間的區別也就罷了,畿縣、赤縣的天塹卻是不容無視。比如顏真卿守孝歸來已是名望重於當世,且兩次過吏部銓選,登博學鴻詞科,也是先任醴泉縣尉、再任長安縣尉,這便是由畿縣到赤縣,蓄力一躍爲御史,邁入中層清流官員之列。

    “長安縣尉,他想都不必想。”

    陳希烈沒想到楊黨獅子大開口,原本想給的條件反而有些不好提了,沉吟道:“老夫關切薛郎的前程,特留心了何處出闕,你猜如何?”

    杜有鄰道:“請左相賜教。”

    “龍標縣尉恰好有闕額。”陳希烈先開了個玩笑,須臾道:“江寧縣丞,如何?”

    這是他有把握讓李林甫首肯的條件。

    杜有鄰連連搖頭。

    陳希烈笑道:“薛郎雖年輕,畢竟是狀元,如今官任太樂丞,居八品,江寧縣丞亦是八品。進士初入仕,外放多是縣尉,能破例爲縣丞,如何不好?須知,除非是赤縣尉,他不論到哪,都得降品。”

    朝銜承務郎,兼太樂丞,任長安縣尉即可。

    “異想天開。”

    杜有鄰賠笑道:“此事畢竟與下官無關,下官只是轉述而已。”

    “那你便轉述他,除了江寧丞,沒有闕員。”

    雖說是討價還價,但雙方都不肯開口先讓一步,談話也就暫時擱置了。

    杜有鄰認爲薛白一點不急,初入官途,大不了就在校書郎的位置上多待上一年。

    陳希烈也不急,他身爲祕書少監,總能慢慢掌控刊報院,到時主動權就不在薛白手裏了。

    薛白與青嵐收拾了行李,便把青嵐安置在了虢國夫人府,準備過兩日出發往華清宮。

    他則藉着到昇平坊看杜五郎的藉口,轉去敦華坊顏宅,與顏嫣說了一聲。

    “也就去一兩個月就回來了。”

    “我纔不管你去哪。”

    薛白遂遞了一些故事稿過去,道:“那這個給你解悶用。”

    “這還差不多。”顏嫣正才轉嗔爲喜,又瞪了薛白了一眼。

    她面對他依舊神態自若,但像是還沒開竅,沒意識到兩人的關係變化……這讓薛白有些不知如何自處。

    也不能說太久,不合禮數,偷偷說幾句話,薛白便退了出來。

    杜五郎牽着馬在顏宅外面等,正在街邊看人下圍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