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狗兒站在一間小宅外叩動着破門環,哈着氣暖手,不停跺腳取暖,等了好一會,才見齊醜把門打開。
“帥頭。”
“又叫我“帥頭’了?”齊醜叱道:“我經不起你這般耍。”
“高縣丞這不是回來了嗎?縣令已答應讓你重新當帥頭,我看啊,只差把牌符從薛嶄手裏要回來了。”
“那是還得用我啊。
“就是說。”柴狗兒道:“因這幾日,已耽誤了催繳,這可是縣署的第一等大事。”
兩人邊說邊往縣署走去,到了門外,卻見幾匹良馬綁在那兒,旁邊立着幾個溫文爾雅的青衣僕從,那是陸渾山莊的人。
書香門第與俗吏之間素來沒有交情,齊醜卻頗爲忌憚宋家,因他實在不能完成催繳的話,留下的窟窿就得宋家捐一些。
過了六曹院,正準備往丞廊去拜會高崇,兩人卻發現陸渾山莊的幾位主家正在尉廊裏說話,連縣令都在作陪……..
薛郎若需要人手,我義不容辭。
一秒記住m.
宋勵很有俠氣,拍着胸脯道:“我平時最佩服的人就是薛郎,正好藉着這機會與薛郎學學。
他得知整個偃師縣只有薛白認得張三娘,便知道一定要利用好此事。
薛白道:“能與宋兄交朋友自然求之不得,但這樁案子並非由我辦,如今是高縣丞在查。”
“人命攸關,張三娘都已失蹤了,縣官之間何分你我?當同舟共濟纔對。”
“既如此,我領差役沿着洛水搜尋?”
薛白說着,轉向呂令皓,問道:“明府以爲如何?”
呂令皓看似與宋勉沒什麼來往,但卻還是給了宋家一個面子,點了點頭,道:“也好,薛郎帶着差役們,與宋家郎君們一起去搜搜吧。”
說罷,他轉身出去,自回了令廊。
過了一會兒,高崇過來,道:“明府不該允許薛白藉機伸手縣務。”
“宋家的態度你也看到了,我等也當以張三娘安危爲重啊。”
雖然都是一條船上的,高崇卻不太喜歡宋勉,譏道:“目光短淺的自私自利之徒罷了。”
“讓薛白去找,找到人了,事情便能了結。”呂令皓道:“此爲縣尉之職,奈何爲之?你讓渠頭派人盯着他便是,幾個差役,還能投靠了他不成?”
“好吧。”
高崇不太在乎那些差役跟着薛白去尋人,畢竟,李三兒這個漕運渠帥纔是偃師縣真正的帥頭。
呂令皓又道:“催繳之事暫停一停,各縣人手只怕都要順着伊河找下來,莫讓人看了難堪。”
“好。”
高崇應過,正要出去,呂令皓忽然問道:“對了,張三娘之事,真不是渠頭的人下的手?”
“不是,我們才從黃河渡口回來。”
“是否有可能是手下人擅自動手?”
“聖人之侄女,哪個敢?”高崇道,“放心便是,我會再問問渠頭。”
“好,驪山刺駕的風聲都未過,多事之秋,莫再惹亂子了。”
薛白站在尉廊的窗前,看着高崇離開,目光中帶着審視之色。
“縣尉,差役們已經都集齊了。”薛嶄穿着一身公服,手持橫刀上前行禮。
“喏。”
齊醜應了,心中對找人之事不太關心,在意的反而是高縣丞今日還不恢復他的捉不良帥一職。
“對了。”宋勵則跟在薛白身邊,問道:“不知張三娘長得是何模樣?”
“她剛到豆蔻之年,還未及笄,大概五尺二寸,樣貌可人。”
“如何個可人法?”宋勵追問道。
“眼睛大,很有神采,鵝蛋臉,有些嬰兒肥,左眼瞼有一顆小痣,表情很認真嚴肅的樣子。
宋勵聽得心裏喜滋滋,兀自摁捺,轉頭看向宋勉。
“阿兄。”
“你隨縣尉去,我回陸渾山莊招人一起找。”宋勉道:“一定會找到張三娘。”
顯然一切還早,但宋勵似乎覺得自己馬上就要成了張家女婿,興致勃勃。
他披着大警,與薛白驅馬而行,領人從伊洛河南岸找到北岸,又一路向西南方向尋覓。
如此,一直到了傍晚,前方忽然有一隊人馬迎面而來。
“你等是何人?可見到過一個小娘子?”
有人驅馬而出,是個穿着斕袍的漂亮女子,態度十分傲慢,又有些焦急。
薛白當即驅馬上前,問道:“偃師縣尉在此,敢問你們可是來自張家?”
“薛郎,久違了。”人羣中有一老婦上前,正是公孫大娘。
“公孫大娘有俠氣。”薛白行禮道。
公孫大娘嘆道:“是老身沒看顧好三娘。”
其餘人紛紛見禮,也都是龍門附近來幫忙尋找張三孃的官吏,其中一人薛白還見過,乃是當時與他一起通過吏部試,授官壽安縣尉的崔祐甫。
崔祐甫青年才俊,天寶四載進士,年紀輕輕便任畿尉。不過,薛白的仕途比他還要順遂些。
在吏部相見,兩人並無交情,但如今重逢,兩個年輕的縣尉卻有些他鄉遇故知的感受。
“這案子,薛郎如待看待?”
“冬天的伊河不該沖走人。
崔祐甫道:“不是去找你了?
“不是。”薛白道:“我與張三娘不熟識。”
“那便麻煩了。”崔祐甫道:“你可知偃師縣已成了盜賊窩子?”
“我……知道。”
“那偃師縣該給張家一個交代纔是。”
“先找一找。”薛白代偃師縣署表態,道:“若找不到,縣署會給交代。”
宋勵目光看去,有些忌憚崔祐甫,暗道不能讓這中看不中用的世家子弟在此事上搶了自己的風頭。
天色漸暗。
衆人持着火把又找了一會,始終沒有收穫,無奈之下只好轉回偃師縣,由一名張家的管事質問呂令皓。
薛白走過長廊,一直到縣署東南角一個無人的黑暗角落。
過了一會,有人過來。
“沒人看到吧?”
黑暗中的兩個身影就貼在了一起。
杜始雙手環住了薛白的脖子,湊在他耳邊輕聲道:“安排妥當了,直接動手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