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同小駱大夫之間是不是發生了什麼?”我輕聲問道。
漣芝慌忙搖了搖頭,低頭不語,這心虛的樣子,誰人都看的出來她同駱正初之間定是發生了什麼。
“本宮不是質問你,只是若是小駱大夫欺負了你,本宮定會爲你做主。”我拉過她的手,讓她不必這麼緊張。
“駱大夫沒有欺負奴婢,主子不必爲奴婢擔憂。”漣芝咬了咬嘴脣,甚是難啓齒一般,我也便沒有再追問下去。
倘若倆人真有情,遲早也是會來求我賞個恩典。
眼下,我倒是真躺在牀上,動也動不得,微微側身,便扯到傷口,剜心般的疼。
晚膳時,皇上忙完了政務,回到營帳內陪我用膳。
其實說是陪我用膳,也不過是皇上在一旁用膳,我躺在牀上,由秋杉喂着些米湯。
聞着飯菜香,我抿了抿嘴,只得忍着。
皇上甚是貼心,吩咐了李年,去置辦一輛和安婕妤一般的馬車。
衆人已在圍場多待了近十日,也是時候該回去了。
夜色漸深,皇上倚靠在牀榻另一側,給我讀書,偶爾同我聊些書裏的見解,絲毫沒有要走的意思。
聽秋杉說,這幾日皇上都宿在我的帳中,今日皇上卻絲毫沒有要走的意思。
帳外已漸漸有帳中熄滅了燭火,皇上躺到了我身側,喚李年進來熄滅燭火。
李年輕輕吹滅了蠟燭,慢慢退了出去。
我聽到身邊皇上的呼吸聲,慢慢閉上了眼。
忽而,皇上將頭埋在我的肩上,語氣低沉,“七間,朕從來不知,你竟這般勇敢,你昏過去的那一刻,朕真的慌了。”
我的嘴脣微動,有些抹不開嘴,皇上又接着說,“從前是朕不好,朕對你帶着偏見,等尋個機會,朕便復你皇后的位分,你要與朕白頭,生同衾死同穴。”
生同衾死同穴。
當真是好美的情話。
我心頭泛起一抹苦澀,若他不是君王,我或能生出幾分真心,可他是皇上,今日他喜歡我,明日也可喜她人。
即便是生同衾死同穴,也非只是一雙人,還有數個寵妃,一同在妃陵,在枕邊。
枕邊人無數,我不過是其中之一。
“臣妾伺候皇上,即便不是皇后,也一樣敬皇上,愛皇上。”我說着違心的話,這些年,我也說慣了謊話,幾分假,幾分真,我自己都難分辨。
皇上沉沉的應了一聲,便安然入睡,我也漸漸進入夢鄉。
只是夢中,我又夢到了那隻白虎,夢到胸口的血窟窿,一遍又一遍的被白虎追,到後來,白虎一爪子剜走了我的心。
我心口空空的站在人羣裏,殷紅的血汩汩流下,她們似是沒看見一般,不害怕也不驚慌。
一早起來,我額上佈滿了細密的汗珠,一身的虛汗。
身邊已沒有了皇上的影子,他應當是忙政務去了。
下午的時候馬車就已備好,第二日一早,我們便出發回宮。
早晨,皇上親自抱着我,將我抱上馬車,動作輕柔又小心翼翼,生怕牽扯到我的傷口。
我躺在寬敞的馬車裏,皇上特意吩咐隊伍走得極慢,我並未感覺到顛簸。
中途停下休整了一會,用了午膳,原本不算長的路程,因着速度極慢,到達皇宮時已是晚膳時分。
這些時日,太后的病已經大好,精神氣十足,聽聞我受重傷,險些喪命,太后得知我們回程的消息,早早的便等在了宮門。
籲的一聲,馬車穩穩停下,李年傳來旨意,皇上特意開恩,我的馬車可進宮內,直至將我送到榮恩殿爲止。
馬車繼續前行到宮內,遇着太后後停了下來,太后上到馬車裏,見我面色蒼白的樣子,眼中充滿了憐愛。
“好孩子,多虧了你,要不是有你替皇上擋傷,此刻躺在這裏的便是皇上了,哀家果然沒有看錯人,你是個好孩子,有你這般的妻子,是皇上的福氣。”太后摸摸我的髮絲,甚是關懷。
噓寒問暖了幾句,太后便離開了,馬車繼續前行,直到榮恩殿前才停下。
霍驥一早就等在了榮恩殿門口,見到馬車後立馬上了馬車,將我抱下馬車。
下馬車時霍驥的腿微微慌了一下,險些沒站穩,遭秋杉好一陣說。
我又從圍場的牀榻,躺到了榮恩殿的牀榻上。
一時間,宮裏多了兩位臥牀不起的宮妃。
我已能喝些清淡小粥,皇上便陪着我喝清淡小粥,偶爾話幾句家常,倒頗有些尋常夫妻的模樣。
第二天一早,皇上便下了一道旨意,我爲皇上擋傷有功,晉爲少使,安婕妤有孕在身,爲皇家誕育子嗣有功,晉爲嬪。
尋常宮妃剛有孕時是不會晉升位分的,只有誕下了子嗣,皇上纔會酌情考慮晉升位分,安婕妤也是因着入宮多年,許久未晉位分,纔有這份恩寵。
這幾日皇上格外忙一些,要抽時間陪安嬪,又要抽時間來看看我。
我的傷在仔小心靜養後已經好了許多,太后時不時的便派人送些好藥材來,皇上也時常在來時帶些小玩意兒贈與我。
一時間,我竟覺着有些受寵若驚,這是先前我從未有過的待遇。
榮恩殿也是人來人往,妃嬪走了一個又來一個的來看望我,其中來的最多的便是連良人。
倒是辛苦了連良人,又要來我這兒看望我,又要去安嬪處看望安嬪。
日子一日日過去,很快我就能下牀走動了,安嬪的胎像也已穩固,不用再臥牀靜養。
安嬪連忙帶着滿滿兩隻手的東西來榮恩殿看我,我還躺在牀上,只是偶爾能下牀,去院子裏走走。
“你平時總是悶不吭聲的,瞧着嬌小柔弱,竟有這般勇氣。”安嬪邊剝着核桃仁,邊說道。
我嘗一口她剝的蓮子,淡淡開口,“皇上是一國之君,龍體怎可損傷,我離皇上最近,又不會什麼防身戰鬥之法,只好護住皇上,不讓皇上受傷。”
說起來,推我出去的那個人,此時應該十分懊惱吧,我不僅大難不死,還因着此事得了皇上莫大的恩寵。
小聲咳嗽幾聲,心口處還很是疼,好在傷口已經癒合,再過些時日便可痊癒。
“你呀你呀,我竟不知如何說你纔好,你這回是福大命大,若有下回,可沒有那麼好的運氣了。”安嬪的語氣不太好,但我曉得她是擔心我。
“哪有那麼多兇險的時候,自然不會有下回了。”我笑眯眯的說道。
已入了冬,外頭的風吹的木門呼呼響,漣芝換掉茶壺裏已經有些涼了的茶水。
“也是。”安嬪應了一聲,隨即指着自己的腰身說道,“我這幾日長了不少肉,原先的衣裳都有些緊巴巴,肚子裏小傢伙,當真是能喫,我這每頓飯都能喫好些。”
“能喫是福,你瞧有的妃嬪有喜時,吐得昏天黑地,你便偷着樂吧。”我笑了笑,她這幾日確是圓潤了不少,小臉圓了一圈。
玩笑話說完,安嬪又正了正臉色,“你這一次爲皇上擋傷,擋進了皇上心裏,皇上似乎有意要重查風家一事。”
我面上滿是欣喜,“當真?皇上想重查父親的事情?”
“我騙你作甚,是我父親告訴我的,前幾日皇上召了他們去問重申風將軍一案的事情。”安嬪篤定的說道。
倘若如此,這回的傷便沒有白傷,風家能重獲皇上的信任,便是值得。
我不奢求風家能似從前那般風光,只願父親母親可以生活的好一些,不用受人冷嘲熱諷,父親不用日日去看守城門,而哥哥們,也不用繼續賦閒在家。
我甚是欣喜,“那他們如何說。”
“有一半支持皇上查明真相,還風家一個清白,也有的不願丟掉眼下的榮華富貴,半數支持,半數不支持。”安嬪如實說道。
這倒也是情理之中,風家若是東山再起,又會打破現有的格局,白相一黨自是不會支持皇上重查風家的事情。
而另外的官員,有的也不願淌這趟渾水,得罪白相。
“那皇上最終的意思是……”我有些忐忑,這麼好的機會,若是錯過了,下次便更難了。
“皇上沒有多說什麼,不過我父親說,瞧着皇上還是很想還風家一個清白。”安嬪呷了一口茶,又繼續說道,“我父親還說,邊關不太平,大御或很快就要打仗。”
“這回來犯的不是泛泛之輩,而是兵強馬壯的西綏國,他們一直對我們大御的稻米虎視眈眈。”
西綏在這幾個國家中兵力最強,西綏產鐵,擁有幾座礦山,武器鍛造方面堪稱一絕,但因稻米不足,每年都要向外面採買不少的糧才能夠舉國溫飽,西綏雖兵力強盛,卻甚少主動招惹是非,也是因着糧草短缺的緣由。
而大御,甚爲看重農業,稻米豐富,西綏對我們已是垂涎許久。
倘若西綏來犯,唯有我父親常年征戰可與之一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