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風謀天下 >第114章 借刀殺人
    司教所裏,顧經綸正在修剪花枝,他對花藝也頗有研究,都是些新奇的樣式。

    “顧先生,本宮又來叨擾了。”我淺笑着道,從身後的漣芝手中拿過一件外套,是他先前在高樓救下我時借與我的外衣,我讓秋杉洗淨晾乾,今日特意拿來給他。

    “給主子請安。”顧經綸躬身行禮,“主子喜愛丹青,微臣自然是要盡心教習。”

    “先生過幾日便要出宮了吧?不知先生家中還有何人,本宮聽聞先生並非是皇城人氏。”我試探着問道,實則是想知曉他成親與否。

    我也不知自己爲何要問,他成親,或者未成親,都與我無關,我身在皇宮,這輩子再無出宮的可能,與他,更是沒有可能。

    “是,微臣乃是江州人氏,家中父母早亡,跟隨師傅到皇城以後便再沒有回江州,也算是在皇城定居,家中,也只有微臣一人。”顧先生靦腆的笑了笑,接過我手中的衣裳。

    指尖上傳來淡淡的溫熱,他的手上有一層薄薄的繭子,是常年作畫的緣故吧。

    “那顧先生何不留在宮中過年,人多也熱鬧些。”我有些欣喜的開口,他還未娶親。

    我隱隱的有些期待,想留他在宮中,同他一起過年。

    左右,皇上也不會和我一起過年,我也是一人。

    我知曉很是不妥,可皇上這會忙着寵幸胡煙,哪有心思來過問我的日常,我也曉得我這是僥倖心理,可我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心。

    或者也是因着這幾日常和白蘇蘇相處,我瞧着她這般的肆意妄爲,有些羨慕,有些嚮往,也受了她的影響,我也大膽了一些。

    我告訴自己,幾日就好,待過了年,我便收好自己的心,將一顆心放在討好皇上身上,這段時日,便放肆一些。

    只要不越矩,發乎情止乎禮,皇上即便知曉了,也只是有些疑心,屆時,我再同他撇清關係即可。

    總好過一直在心中惦念,得不到,摸不着。

    我甚至在想,皇上根本就不在意我,這段時日我送了那些糕點過去,莫說是侍寢,即便是來瞧瞧我,皇上也不願。

    白蘇蘇中毒一事,皇上心中明白非我所爲,卻還是讓我背上這罪,霍天心的事情,皇上本也可以直接找到霍天心,偏要讓我在衆人面前難堪,故意羞辱於我。

    既然皇上根本就不想見我,我想,他也不會關心我每日在做什麼,見了誰。

    只要我小心些,不讓旁人知曉我同顧經綸來往密切即可。

    “多謝主子好意,只是即便在宮中,微臣也是孤身一人。”顧經綸放好衣裳,倒上一杯熱茶放在我面前,忙着收拾好剪子和花草。

    “先生若是不介意,可到本宮宮中一同過年,就當是本宮謝先生這幾日的辛勞,這會子正是年關,本宮還日日來叨擾先生,屬實不應該。”我努力讓自己的神情看起來自然些,其實緊張的不得了,兩手緊緊的絞着帕子。

    我緊緊的盯着顧經綸的脣,甚是害怕他拒絕於我。

    從小也不知被拒絕過多少次,害怕被拒絕,是頭一遭。

    “微臣多謝主子的好意,只是,不合禮數,主子好意,可旁人不會如此想,主子莫要因爲微臣惹來閒言閒語。”顧經綸聲音溫潤,語氣也溫潤,從骨子裏透出的溫柔。

    他還是拒絕了我,但,我卻沒有想象中的失落,他是因着不合禮數,擔心我惹上閒言閒語纔會拒絕,並非是他不想。

    我脫口而出就想說我並不介意,張嘴的一瞬,我還是忍住了,改口道,“顧先生思慮周全,是本宮魯莽了。”

    他備好了筆墨,但今日我們沒有作畫,他同我說着遊歷時的趣事,西綏的萬象冢,遠疆的雪熊,都是我在書中都未見過的趣事兒。

    我喜歡這些沒見過的,沒聽過的,一直沒有機會去看看,所以自小喜歡讀書,看各種各樣的雜事錄,遊記,但都沒有聽顧經綸說着有趣兒。

    他邊說,也會邊給我畫,他的畫栩栩如生,就彷彿我也看到了一般。

    只可惜,不能身臨其境。

    一直到天黑,都過了晚膳的時候,漣芝一催再催,我纔回到自己的宮中。

    第二日晨起,梳洗後我便去了鈺嬪的宮中用早膳,她宮中小廚房熬的粥甚是不錯。

    我去時,左綾剛剛把早膳備好。

    “我這是來得巧。”我淺笑着說道。

    鈺嬪撫着肚子,緩緩落座,“你今兒怎的這般高興,我瞧你的笑,都要從眼裏跳出來了。”

    我下意識的摸摸眼角,有些心虛的笑了笑,“見着你了,自然高興。”

    鈺嬪盛了一碗粥給我,是我最愛喫的玉蚌瑤柱粥,小小一口,鮮香味傳遍整個味蕾,很是開胃。

    “你忽然讓我來下棋,恐不是下棋這麼簡單吧?”我挑眉問道,她若無事,只是想消遣消遣,怎麼會特意說讓我來下棋。

    鈺嬪遞給左綾一個眼神,左綾遞給我一封信。

    我打開瞧了一眼,立馬倒吸了一口涼氣。

    上頭寫着的是白丞相早些年犯過的事,樁樁件件,全都寫的十分清晰,末尾還寫着,真假一查便知,樁樁件件皆經得起查驗,所言皆真,無一句虛言。

    我臉色大變,皺起眉頭,“這是從何處得來?”

    “我也不知,昨兒下午我從外頭散步回來,這封信便放在我的牀上。”鈺嬪茫然的搖搖頭,又接着說道,“我知曉此事事關重大,我一時也沒了主意,這不,趕緊讓人差你今日前來。”

    我沉默了一會,又看了一遍信中的內容,當真是寫的十分詳盡,什麼都寫在了裏頭,厚厚實實的十幾張紙。

    就連白丞相早年間賣官鬻爵的事情,分別將官職賣於誰人,多少銀子,都寫的很是詳盡。

    我看了一眼外頭來來往往的宮女,壓低了聲音說道,“這信放在你的宮中,有沒有可能是你宮中的人放的?”

    鈺嬪有些不確定的說道,“應當不是他們,他們哪有這麼大的來頭,我害怕,是有功夫高強之人,神不知鬼不覺的將此信放在我的宮中。”

    倘若當真如此,此事甚是滲人。

    能繞開宮中這麼多的眼睛,悄無聲息的潛進鈺嬪宮中,此人一定不一般。

    即便是皇上這般的熟悉宮中部署,要想神不知鬼不覺,也會有些困難吧?我更傾向於是鈺嬪宮中之人所爲。

    “這信,到底該如何處理,要不要拿給皇上過目?”鈺嬪小聲問詢我的意見。

    這封信對我和鈺嬪以及所有想扳倒白相的人來說,都無疑是個巨大的誘惑,即便信上所言非真,我們也只是將這信交給皇上,並非我們之過,頂多也就是挨皇上兩句訓斥罷了。

    但就是如此,我覺得甚是不妥。

    “信上所言若是真的,爲何要送給旁人,讓旁人得這檢舉之功?他既然能神不知鬼不覺的將信放到你的寢宮,爲何不直接送給皇上,或者其他官員府中,后妃不得干政,送給官員比送給你要好得多,這裏面實在是有太多疑點了。”

    我緩緩說來,越想越覺得破綻甚多。

    此人一定是對後宮十分的瞭解,知曉現今在後宮中,最想對付白相的便是我,而鈺嬪,同我關係最好。

    送信的人是擔心將信交到我的手上,我會懷疑,所以送到鈺嬪宮中,好讓鈺嬪一時衝動,將這信送給皇上。

    那這人不僅是對皇宮十分的瞭解,對我和鈺嬪的性情也是十分的瞭解。

    只是這人算漏了一點,鈺嬪有時確實是性子急了一些,容易一時衝動,可這麼大的事情,依着她的性子,定是會慌了神,來同我商量。

    別看鈺嬪平日裏性子直率,強硬,其實就是個紙老虎,一遇到事比誰都容易慌神。

    “那不如我讓父親去查查他信中所言是真是假,再做決斷?”鈺嬪猶豫着說道,這麼好的機會擺在眼前,她不想錯過。

    我搖了搖頭,無論真假,這事我都不想沾上身。

    信中寫的這般詳細,詳細到恐怕連白丞相自己都記不得這般的仔細了,偏偏這人記得這般詳細,還是多年前的舊事,我覺得很是不對勁。

    即便是真的,要檢舉,也不能由我們出面,我雖很想對付白相,但此刻穩固風家根基更爲重要,風家根基不穩,這個時候就算是送上門,對付白相也不是好時機。

    “那這送上門的機會,我們就這麼放棄嗎?”鈺嬪眼中多有不甘。

    她不甘心,我也不甘心。

    我想了想,心裏有了個好主意。

    “這事不論是你出面還是我出面都不合適,但你說的對,送上門的機會,我們不能就這麼放棄。”我勾脣一笑,“既然送信的人想讓拿我們當刀使,我們也可以來一招借刀殺人,將計就計。”

    如此這般,即便是有什麼陷阱,也與我們無關。

    正所謂死道友不死貧道,燙手山芋,燙着別人的手總比燙着我們自己的手要好。

    “果然還是要同你商議,你這聰明勁兒當真是可惜了,要你是個男兒身,定能有一番大作爲。”鈺嬪臉上的笑都快咧到了耳後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