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我一直都沒有什麼雄心大志,就是普普通通的想要自由,不受拘束,也甚是困難。
我在宮中步步爲營,處處算計,但我卻不能爲自己圖謀一個自由身,倘若我真的這般聰明,我便能爲自己求得一個出宮的法子。
而現在,我只能在後宮中苟延殘喘,爲風家圖謀一二,以穩固風家根基,保全父親母親。
“在這深宮中,誘惑太多,只要忍得住誘惑,便能躲過許多的明槍暗箭。”我讓左綾取了一封新的信封,備好筆墨。
“你這是何意?”鈺嬪有些不明白我爲何要如此做。
“這信可只有一封,這第一封我們自然要留住,將來也好對比筆跡,找出寫信之人。”我淡淡說道,讓漣芝走上前,謄抄下信件內容。
我和鈺嬪的字跡皇上都十分熟悉,自然是不能由我們來謄抄,漣芝身份低微,旁人都不會覺得她能識文寫字,懷疑誰都不會懷疑到她的頭上。
我還故意讓她用左手寫就,雖寫的有些歪七扭八,總也能看得出上頭的內容。
吹乾上面的墨水,我仔細的放進信封裏,封好蠟,沒有急着送出。
“等過幾日再命人送出,就送到……”我思索了一番,有些猶豫,不知道該送到哪位大人的府上。
自然是不能送到白相黨羽的手上,還要選一位膽大敢言,一定能將此信呈於皇上之人手中。
我想來想去,也沒有什麼頭緒,我對前朝官員的瞭解不算多。
“不如我寫信一封,問問父親的意見?”鈺嬪見我這般爲難,開口說道。
也好,父親尚在邊關,這信一來一回得耽擱月餘,大哥也不在皇城,鈺嬪的父親就在皇城,也能儘早的收到回信。
“那便勞煩伯父了,一定要選一位有把握能將這信送到皇上手中之人,別白白浪費了這信,也不可打草驚蛇。”我囑咐道。
我更擔心的是會泄露此信,白白浪費便也罷了,倘若打草驚蛇,豈不是給了白相收拾殘局,抹掉證據的時間。
“放心,我定然會再三叮囑父親,讓他擇一個好人選。”鈺嬪立馬執筆書信一封。
原先的那封信,不論是放在我的宮中還是鈺嬪的宮中都不太安全,倘若被人發現,私藏白相犯事的證據而不上交,也是個大罪過。
我想到了一個絕佳的地方,司教所,無人會想到那個地方。
徵得鈺嬪同意後,我收起信件,待午後去司教所尋顧經綸時,我便想法子將這信藏於司教所。
若是被人發現,捅到皇上面前,也與我無關。
而白相的人並未滲透到司教所,白蘇蘇也絕不會踏足司教所這個地方,我覺得沒有別處比司教所更加的安全。
“你怎的會突然想到司教所。”鈺嬪讓左綾把筆墨撤下,擺上棋盤,不經意的問道。
我一頓,手心冒出一層冷汗,心虛的不得了。
“我近日跟着司教所的先生研習丹青,正好過去了也不會被人懷疑,況且這滿宮,只有司教所是最爲安全。”我淺笑道,故意沒有提及顧經綸,或許是因着有些心虛,便刻意避着不說。
鈺嬪點點頭,沒有追問。
一直在她的宮中用完午膳我才離開,徑直去了司教所。
我從鈺嬪宮中要了些油紙包着信件,免得受潮。
路上,我迎面遇上白蘇蘇,慌忙低下頭,下意識的抓緊衣袖。
“給汐長使請安。”白蘇蘇敷衍的行了個禮,徑直離開,待她走遠我才鬆了口氣。
明知她發現不了我身上的東西,可就是心虛的很。
司教所的幾位先生陸陸續續的都出宮過年去了,顧經綸家中無事,纔在宮中多留幾日,替皇上整理保養倉庫裏的畫卷。
我在司教所外頭轉了一圈,忽而想起昨日顧經綸在院中新栽了一顆樹苗,心思一動。
踏進司教所,並未見到顧經綸,詢問了底下的宮人,得知顧經綸去皇上的倉庫裏拿畫卷,一會纔會回來。
正好。
我支開司教所的宮人,同漣芝一道,挖開樹苗,將這信件用油紙裏三層外三層的包好,埋進土中,重新栽好樹苗,恢復成原樣。
一時不察,衣襬和衣袖上都沾了泥,我讓漣芝拿來水桶,假意澆水。
待顧經綸回來時,我已給半個院子的花花草草都澆上了水。
“先生的話開的真好,這白梅煞是好看,先生修剪的也別出心裁。”我聽到他請安的聲音,回過頭,甜甜一笑。
顧經綸看了一眼院中的花草,緩緩回道,“這是微臣從江南一帶學習的手藝,將這花草修剪成自己喜歡的樣子。”
其實,我想問的是,他喜歡的人應該是什麼樣子。
他這般的溫柔,一定也喜歡同樣溫柔的女子吧?我時常滿臉的嚴肅,他應當不會喜歡我這般的女子。
“巧笑倩兮,眉目盼兮。”顧經綸聲音小如蚊蠅,我偏偏一字一句的都聽得清清楚楚,他像是喃喃自語一般,眼神緊緊的落在我身上。
我羞澀的低下頭,心裏的激動之情,難以掩飾。
他這般回答,應當也是喜歡我的。
“微臣唐突了,還請主子切莫怪罪。”顧經綸回過神來,連忙作揖道。
“無妨,先生是至情至性之人,本宮斷然不會怪罪先生。”我勾起嘴角,眉眼間都是難以壓制的笑容。
我許久都沒有過這般欣喜的感覺,我的心劇烈的跳動,這一瞬間,我覺得在宮中也不是黯然失色,也是有光彩的。
“那先生留在宮中一起過年吧,人多熱鬧些。”我再次出言邀請,我想我的心意,他也是知曉的。
顧經綸猶豫了一下,“主子盛情難卻,微臣便恭敬不如從命了。”
我緊緊的咬住嘴脣,才能掩下笑意,我好像又回到了幼時,總是盼着過年。
回到榮恩殿,我將她們都差遣了下去,拿着布帛上的畫像在懷中,在房中雀躍不已。
活像個得了個糖人的幼童。
我興沖沖的吩咐秋杉,今年的小年夜飯多備些。
年三十晚上我要去合宮夜宴,只能留着顧經綸一道用小年夜飯。
愉悅的心情沒有維持多久,隨之而來的是更多的失落。
好像,知道了他喜歡我,等這一陣的欣喜過了之後,我更加的難過了。
他不喜歡我,我還能收住自己的心,這會曉得他喜歡我,我的心似乎就收不住了。
我們的關係維持不了多久,或許是十天,或許是半個月,總之,時間甚短,這段時日之後,我們如何能回到原位,如何能當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
本是我一人難過,現在他也會很難過。
我有些後悔,不該如此魯莽的去招惹他。
晚膳後,秋杉來通傳,白蘇蘇已經擬好了節禮。
我看了一眼秋杉送上來的名冊,便覺得頭疼不已。
“主子爲何煩憂,是因着超出預算了嗎?”秋杉問道。
我搖搖頭,這次是白蘇蘇協理六宮後遇到的最大的一件事,她想要辦的漂亮,我甚能理解,即便是超了預算,花費大,這個窟窿白相也能補上,只是她着實有些缺乏經驗。
白蘇蘇備的節禮比往年宮裏的還要貴重一些,但卻是繡花枕頭,只能放在宮中藏着,看着。
無外乎都是些貴重的首飾,擺件等稀罕物,雖值錢,但正是因爲值錢,她們也不好輕易處置,只能藏在庫中落灰。
而往年宮中的節禮,都是成衣,絹布,錦緞,現銀,一些小首飾,還有一些喫食,不是什麼稀罕物件兒,她們想要變賣了添補家中也好,直接送到家中也好,總之,都是些用的上的東西,白蘇蘇的東西,只能看看。
“可是主子,您不是已經吩咐了內務司準備好和往年一般的節禮嗎?”秋杉追問道。
我雖有所準備,可我萬萬沒想到白蘇蘇選了這些個稀罕物件兒,再給各宮發放我備的節禮,這成本可就大了。
我若是出言讓白蘇蘇修改名冊,結果不想也知道,她定是會拿一句又一句的話來噎我,不會輕易更改名冊。
思前想後,我都覺得白蘇蘇備的禮十分的不妥,但我也沒有好的法子。
“罷了罷了,等柔少使定下抓鬮的時間,在抓鬮前一天晚上,把內務司備好的節禮發下去,倘若皇上過問起此事,本宮去同皇上解釋。”我將名冊丟進炭盆裏一把火燒乾淨,看着便有些心煩意亂。
說來也奇怪,白相府中已經出過兩位皇后,白相對白蘇蘇也是給予厚望,怎的沒有教習白蘇蘇這些東西。
像母親,從小旁的大道理什麼也沒有教我,獨獨教了我一樣,如何做好一個一國之母,按理說,白蘇蘇也應當是被這般培養長大的,她怎的這般無能。
她的一時任性,今年過年的銀子像流水一般的花了出去。
我若強行阻止,她只會拿我是不想她出風頭這話來噎我,這話傳到皇上和衆人的耳中,他們可不會顧慮這般多。
左右都是錯,我只想把損失降到最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