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年紀尚小,哪兒經得起別人三言兩語間的挑釁。
我拿起桌上的鳳梨酥,放進口中,一抿即化,脣齒間滿是鳳梨的酸甜滋味兒。
“你很聰明,卻也是年輕氣盛,本宮像你這麼大的時候,也沉穩不下來,又有什麼好怪罪你。”我還是頗有些欣慰,她性子直爽急躁,但也是個拎得清的。
捱了這麼多板子,未說一句怨言,已是不易。
“皇后姐姐,玥鑲有一事想問,又不敢問。”風玥鑲縮了縮脖子,小心翼翼的擡眼看着我。
我微微一笑,“你且問。”
“母親說要將玥鑲送到皇上身邊,同皇后姐姐一起侍奉皇上,只要玥鑲聽話,往後也是這宮中的主子,皇后姐姐,你不討厭我嗎?我要同你一起分夫君的寵愛。”風玥鑲歪着腦袋,怯生生的開口,似是怕說錯了什麼,我會不悅一般。
分寵。
我應當是要不悅的,可我如何能不悅,他是皇上,是至高無上的皇上,即便是給予我一點點的真心,那也是對我的恩裳。
“自古以來,帝王從無專情。”我喃喃了一句,回答她的話,也是在跟我自己說。
風玥鑲還說了什麼,我沒有聽清,只是從她後來的話語中我聽出她並不願意進宮。
是因着舅母在家中的日子不好過,她迫不得已才進宮。
我說不出什麼安慰的話,有一搭沒一搭的同她閒聊着。
“皇后姐姐,昨日來解圍的男子,是西綏來的皇子?”風玥鑲突然問道。
我奇怪她好端端的怎麼問起了西綏六皇子,狐疑的回道,“他是西綏送來的質子,在西綏行六,聽聞他生母位分不高,因此不得西綏皇上的寵愛,才送了來。”
腦海裏浮現他在接風宴上爲我解圍的模樣,眼眸乾淨清澈,那日這般多的男子,他都與他們不一樣,我從他的眼中看不出絲毫的利慾。
他像是個很乾淨的男子。
“西綏來的質子?那他以後都要在皇宮裏和我們一起生活嗎?”風玥鑲的眼神冒起了光,我眉頭輕蹙。
這是情竇初開時的悸動和雀躍,我很篤定。
一個是別國的質子,一個是當朝四品官員的嫡女,按理說是般配的。
只是......
太后既已送了她來,便不會允許她對旁人傾心。
我心思雜亂,不知如何是好。
看着她的身影走遠,我嘆了口氣,罷了罷了,我何苦去煩惱這些,她不過還是個孩子,與這西綏六皇子往後的交集也不會太深,也許只是一時興起罷了。
轉眼便到了清明祭,一早秋杉便託着我起身。
天還未亮,外頭霧濛濛的一片,什麼都看不清。
我打了個哈欠,身上的倦意還未褪去。
坐立在梳妝檯前,任由秋杉折騰。
兩刻鐘的時間過去,秋杉才爲我挽好髮髻,是按禮儀制度梳的鳳飛髻,頭戴鳳冠,身着湖藍色鳳袍。
特意爲清明祭大典繡制的鳳袍,昨日才送到,我也是方纔纔看到樣式,金絲繡線,上面的鳳凰栩栩如生。
秋杉仔細的替我撫平衣裳上的每一道褶皺,我看着鏡子裏濃妝豔抹後的自己,有些恍惚。
不知道多久沒有好好看過自己了,我竟有些認不出這是我。
眉眼長開了,多了些成熟嫵媚的韻味,比年幼時的自己,更加動人。
現在的自己,比剛入宮時的自己更加像一個皇后。
“這,娘娘,這是怎麼回事!”秋杉突然驚呼一聲。
我順着她的視線看去,眼神落在胸前的繡花上,並未察覺出有什麼不妥。
我擡眼,眼神不解,秋杉指了指中間鳳凰的眼睛上,我才注意到,鳳眼上沾着些許污漬。
發褐的顏色,似乎是乾涸的血跡。
“司衣司的人便是這麼做事的嗎?這般明顯的錯漏,竟也沒有發現,這沾了血的鳳袍還敢給娘娘送來,真是太過分了!”秋杉語氣氣憤,唾沫星子都快沾到了衣裳上。
我臉色一沉,這些個東西我是不放在心上的,可今日不同,清明祭,是要開壇祭祖的,我穿着帶血的衣裳,那是要衝撞先祖,對神靈不敬的事情。
這些個忌諱,司衣司的人不會不懂。
送到我宮裏的衣裳也是再三檢查後纔會送來,怎會出現這樣的紕漏。
“眼下不是追責問罪的時候,先想想如何辦纔是,只剩一個時辰。”我壓下心裏的火氣,冷靜下來後又有些發愁了。
不論如何這也是被血污過的衣裳,清洗乾淨也是不合規矩,也無旁的衣裳可換,一切都似乎陷入了死局。
“娘娘,奴婢有個想法。”秋杉的眼珠子滴溜溜一轉,神祕兮兮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