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太醫精心照料，姨母定然壽數綿長，莫要說這些不吉利的話，七間聽了害怕。”我握住太后的手，沒有絲毫的溫度，冰人的緊。
我內心曉得，太后這次只怕當真是熬不過去了，卻又有些不敢相信。
不過四十有五的年歲，正是享福的時候，怎的就要一腳踏入那閻王殿。
太后反過來握住我的手，在我的手背上輕輕拍了拍，“人生在世，生死難免，不必傷懷，哀家早知道會有這麼一日。”
“你上頭有六個哥哥，可你母親還是要生下你，你可知道是爲何？”
太后話鋒一轉，我眼眸微垂，輕輕點頭。
我曉得的，只有生下女兒，才能承襲後位，未來的皇上得要流着風家的血脈，才得以保全風家榮耀不衰。
“你是個懂事的孩子，你娘就你這麼一個女兒，哀家沒得挑選，可你不同，你上頭有六個哥哥，將來呀，你要小心挑選，早早的培養着。”
“你什麼都好，容貌姿色，才情學識都十分出色，就是這心腸太軟，哀家實在擔心，往後哀家不在，你如何能做的穩這後位？”
太后說了許多，又忍不住咳嗽了，我輕輕摩挲着太后的後背，心情煩悶不已。
這樣的話，我已經聽過太多太多了，出生起就揹負了許多，我不想，也害怕，怕我自己做不好，讓族人失望。
“罷了罷了，哀家不逼你，但你定要記住，大御的皇后只能姓風。”
“其二，早日誕下皇子，哀家會下一道遺詔留給齡芝，等哀家過身後，齡芝會去看守皇陵，陪伴哀家身側，等你誕下皇子，齡芝會帶着遺詔回宮，只要你生下皇子，就是儲君。”
“倘若你沒有福分，可立容楓爲儲君，你一定要記住，只能是容楓。”
“至於這第三件事，等哀家過身後，齡芝會交代你，哀家說了許多話，累了，你先下去吧。”
太后揮了揮手，兀自躺下，闔了眼歇息。
我鬆了口氣，緩步退出殿外，心頭情緒複雜。
容楓是鈺妃的孩子，鈺妃已然過身，沒有生母，母家又是老實本分的，的確，這滿宮之中，最好讓我掌控的便只有容楓。
朱門之上，年豐殿的牌匾格外諷刺。
人壽年豐，可住在年豐殿的又有幾個長壽的？
滿心的算計，勾心鬥角的日子，早就將心血熬幹了，就連纏綿病榻之時都在想着盤算好一切。
我該高興的吧？
自己的孩子一出生就是未來的皇帝，換作誰都該高興的吧？
可此刻我心中只有沉重，不甘和迷茫，甚至還有些許不該有的念頭在活泛。
皇上厭惡我做在這後位之上，太后也已垂暮，也許等到太后垂暮之後，我或許可以......
我搖了搖頭，轉過頭，朝鸞鳳殿走去。
皇上忌憚風家已久，我若不牢牢的坐在後位之上，風家會得到什麼樣的下場？
我不該想。
漫步在宮中長廊之上，遠遠的我看到了漣芝，她似乎候在鸞鳳殿門口多時了。
見我來了，漣芝疾步來到我身側，小聲回稟，“娘娘，蕣王在殿內等候多時了，蕣王還帶了個眉眼清秀的姑娘。”
我有幾分意外，蕣王是先皇的十二子，在皇上登基後唯一留在皇城的親王，與皇上也算不上多親厚，只是他年紀小，又貪玩，無心皇位，與皇上無利益相爭，這才能留在皇城。
只是，我與蕣王沒見過幾面，除了在皇后冊立大典的時候，他同我說了幾句恭賀的話語外，再沒說過話，他怎麼會突然來訪？
瞧漣芝臉上的謹慎之色，我想，多半是與蕣王帶來的姑娘有關。
“你是擔心蕣王是想爲皇上進獻美人？”我問道。
漣芝點了點頭，“這宮裏的美人多如牛毛，前有傾美人，再來一個，只怕娘娘的日子更不好過。”
她一向心細，自然能看得出我與皇上之間的隔閡，擔心也在情理之中。
“去看看就知道了。”我語氣淡淡，沒有太多的情緒。
世間美人千千萬，我擋的住一個，擋不住千個萬個，擔心又有什麼用？
我緩步走進正殿，蕣王一臉焦急，他身邊的姑娘緊緊跟在他身後，臉上滿是惶恐。
這陣仗，瞧着可不是要給皇上進獻美人。
“皇嫂可算來了，讓臣弟好等。”蕣王嘴上說着恭維話，卻難掩臉上焦急之色。
“近來太后娘娘的身子不大好，本宮去瞧了瞧太后娘娘，讓王爺久等了，王爺快坐，有什麼話坐着說。”我神色淡然，朝中間的鳳位走去。
秋末冬初的季節正是涼爽的時候，然而蕣王的額上卻滿是汗水，定然不是天氣炎熱所致。
我剛坐定，蕣王噗通一聲，跪在我面前，我嚇了一跳，趕忙起身。
“王爺，這可使不得，漣芝，還不快將王爺扶起來！”我心頭一跳，只覺得要有麻煩纏身了。
漣芝在蕣王剛跪下的時候就快步上前，我話落，她已經攙扶上了蕣王的胳膊，然而蕣王仍是穩穩的跪在地上，推開了漣芝的攙扶。
“皇嫂若不肯答應，臣弟就不起來。”蕣王眼神堅毅，直勾勾的盯着我。
我愣了愣，“王爺還沒說是什麼事情，只要本宮能做到的，定會想法子爲王爺辦到。”
蕣王挪了挪身子，將他帶來的姑娘推到我面前，那姑娘走近了幾步，也毫不猶豫的跪下。
我從椅子上起身，走近了幾步，對那姑娘細細打量了一番。
這姑娘不算絕色，但也是上等之姿，瞧着不是皇城人，有幾分南方女子的韻味，溫婉柔弱，不由得讓人心生憐惜。
在我打量這姑娘的時候，蕣王緩緩道出這姑娘的身份，和他所求之事。
這姑娘名喚聶儀，是江南女子，多年前隨家人來到皇城謀生，憑藉着手藝在皇城裏開了家點心鋪子，遠近聞名，蕣王也正是在買糕點的時候與聶儀相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