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長安城來了個女將軍 >第5章 祁連
    兩人在窗外趴了許久,眼前突然大亮,還不能適應,只覺眼前一黑,過了一會兒才慢慢看清楚眼前場景。祁連正居高臨下地看着他們倆,一臉肅穆。

    “司教,就是這,我們啊,聽說陌九生病了,這不就過來看看嘛!要是有什麼能幫上忙的,能幫一把是一把嘛!”呂梁訕笑地開口。鄭陵忙在後麪點頭,如搗蒜一般,生怕被人發現他們在說謊。

    祁連冷冷道,“進來說話。”

    兩人點了點頭。呂梁擼起袖子,接連蹦躂了好幾下,才終於鉤住窗戶棱,剛想手臂發力翻過來,只覺手下一鬆,“哎呦”一聲跌坐在地上。

    祁連看着他們的行徑可疑,疑惑問道,“你們幹什麼?”

    “您不是說讓我們進去嗎?”呂梁摸了摸摔疼的地方回答。

    祁連有點無奈,“門沒鎖。”

    兩人一臉羞赧地站在祁連面前,祁連卻只是自顧自的喝茶,並不理會他們倆。鄭陵覺得有點尷尬,戳了戳呂梁,示意他開口解釋。可呂梁緊閉雙脣,打定主意不開口。鄭陵見呂梁是指望不上了,這麼站着也不是辦法,只好自己上。

    “那天,他當着那麼多人的面戲弄於我,我本來是想教訓教訓這個小屁孩,讓他知道天高地厚,可我並沒想過殺他。”

    祁連終於擡起眼瞼看了他們一眼,又低下頭去,繼續搖晃着手裏的茶杯,“你把那天晚上發生的事一字不差地說給我聽聽。”

    鄭陵開始回憶起那天晚上發生的事情,“那天下午打了一架,搶了鞭子後,我們就回了學寮。之後就一直待在學寮沒出來。夜裏午時左右,我和呂梁帶着麻袋和棍子前往湖心亭,打算給他點顏色看看。經過後面那一大片樹林,剛要走到湖邊的時候,我們模模糊糊看見湖心亭好像有人。於是就蹲在草叢裏想仔細觀察清楚。我記得當時好像有幾個黑衣人在往麻袋裏裝什麼東西,本來還想看個究竟,但只覺得脖頸一陣刺痛,眼前一黑就什麼都不知道了。後來我們醒過來,心裏害怕就趕緊逃回了學寮。第二天,我們就一直留心打聽那天晚上湖心亭有沒有發生什麼事。洗澡的時候,才發現鞭子不見了。我們以爲那天跑得太急,丟在了湖邊的樹林裏,但是找了好幾趟都沒找到。心裏一直不安,後來我們從醫舍打聽到,說是將軍府的小公子那天晚上被人打暈扔進了湖裏。我們一合計,估計八九不離十。所以我們這就跑過來看看情況怎麼樣嘛,誰知司教您也在呢!我們那時候不知道他是陌府的小公子,如果知道絕對不會起衝突,更沒想過要殺了他!”

    講罷,他“噗通”一聲跪在地上。旁邊呂梁見狀,雙腿一軟,也跪了下來,“對對,我們不知他的身份,並不是有意要與其爲敵的,望司教明察。”

    祁連擡了擡手,“起來吧!我姑且當你們說的是真的。你們可曾有注意到黑衣人有何特徵?”

    兩人起身拍了拍土,相望一眼,都搖了搖頭。

    “罷了,你們先回去吧!只是一樣,再讓我知道你們在這裏爲非作歹,欺凌弱小,我就把你們打包了快馬加鞭送回府裏,知道了嗎?”

    祁連凌厲的眼神嚇得兩人打了個寒顫,忙道了幾聲“不敢”退出了房間。

    祁連站起身,試了試陌九額頭的溫度,“小九,今天也不早了,你好好休息,也別胡思亂想,儘快養好身子纔是正事。我先走了,明天再來看你。”小九聽話地點了點頭。

    陌府南苑,陌玉正一臉嚴肅地坐在書桌前,對面站着一個約莫十五六歲的少年,一襲黑衣,一頭銀髮,臉色蒼白,看不出一點表情,只左耳佩戴一個鑲有紅寶石的象牙墜飾,給臉上增添了一絲色彩。

    “魑,陌九遇刺,可有查到是誰下的手?”

    “當晚現場只有一條馬鞭,此外半點線索也無。不過,事發當晚,咱們埋在各點的探子均報,一切如常。只那一處,人員有異常調動。”魑例行公事般彙報,不見一絲波瀾。

    “若是如此,陌九遇刺一事估計和那裏脫不開關係。”陌玉轉動着手指上的翠玉扳指,眼神深不見底,一股寒氣在夜裏暈染開來。

    “請公子命,我們是否要派人保護小公子。”

    陌玉低着頭,有點出神地看着手上的翠玉扳指,半晌,才終於嘆了口氣,擡起頭,“那邊想要陌九的命。這事,我不能出面,更不能出手。你先退下吧!”

    魑領命,抱拳離開。剛要走到門口,又聽背後傳來聲音,“你過去吧!不要讓任何人發現,也包括小九。”

    時間過得挺快,陌九躺在牀上養病,一眨眼就十多天過去了,祁連和鄭齡每天都會過來看望,有時候也有一大一小兩個人影裝模做樣地從窗戶路過,時不時伸長了腦袋偷偷摸摸地朝裏面張望。

    身體大好,陌九申請恢復了正常學習操練。日子一如既往地過,那件事情一出,她陌府小公子的身份都傳開了。藉着這個名號,旁人待她雖不十分親近,但也是彬彬有禮。

    每日上完課程,她有時會去書肆讀讀書,有時會去校場射箭騎馬,天氣好的時候還會和幾個玩的不錯的同門約着去辟雍周圍踏青。外人看來她已恢復大好,只有她自己知道心頭籠罩的那片陰雲一刻不曾散去。

    辟雍每逢初一十五都允許學子回府小住兩日,半月來都按着規矩勤勤懇懇早起讀書習武的學子們,這兩天總是格外的輕鬆愉快。

    各府的馬車在前一天下午就會早早停在辟雍門口等待自家少爺。那天下午,饒是兩個互不說話的同門見面也會互道聲好再爬上馬車。

    目送同門三三兩兩地收拾東西回了家後,陌九一個人去伙房吃了飯,打算散會兒步就回房睡覺。

    天一黑,平常熱鬧的辟雍顯得分外寂寥。她獨自一人在偌大的辟雍隨意閒逛,不知不覺竟走到了湖心亭。

    她不禁心頭一緊,那時的窒息感好像又來了。天旋地轉,腿下一軟,她跪倒在地,雙手扶住涼亭的座椅,大口大口喘着粗氣,似乎脖子被一隻看不見的手狠狠掐着,不能呼吸。

    “陌九、陌九!”

    有人在喚她,好像是三哥的聲音,空氣好像多了一點。平復下來後,她轉過身,果然是祁連站在身後。

    祁連趕忙上來扶住,攙着她在涼亭裏坐下。

    “你怎麼了?”祁連有點擔憂。

    “三哥,”陌九的聲音帶了點哭腔,“我是不是廢了!我不敢到這裏來,我總是會想起那天晚上在水底……”

    她禁不住靠在了祁連身上,似乎這樣才能感覺到一絲溫度。

    祁連擡起手,到半空中,停滯片刻,摸了摸她的頭,“沒事,你先放鬆下來。”

    “三哥,陌九不過總角小兒,無權無勢,來這之前就一直奔波在逃命的路上。本以爲天子腳下,終可得一隅安生。可就是有人不肯不放過我,我不知道我的命究竟礙着了誰,爲什麼非要我的命不可。”

    陌九站在湖邊,身形有些搖晃,繼續說,“陌九區區賤命,本死不足惜。只是那幫人一而再再而三地下手,敵在暗我在明,我不能總是坐以待斃。況且,也不是每次都有幸能得三哥相救。”

    她轉過身,跪下來,一個響頭磕在地上,“求三哥授我拳腳功夫,不求奪人性命,但求自保。”

    祁連扶起陌九,“如果你想學拳腳功夫,將軍府自能爲你找到身經百戰的將領。你爲什麼會想到求我?”

    陌九不禁苦笑,“父將得勝還朝那日,我突然出現在衆人面前。其實,想必您,不,應該還有不少人,已經猜到我的身份,只不過礙着陌府盛名沒說出來罷了。”

    她的笑容裏更添了幾分苦澀,“其實,我母親並不是陌府主母。我一生下來就和母親住在京郊的一小處院子裏,父親很忙,一年難得見到兩三面。我也不知道父親竟是鼎鼎大名的陌古將軍,在我來陌府之前,陌古這個名字只存在於茶館的說書先生口中。鄰居家都不讓小孩兒和我玩,他們說我母親不要臉,不守女德,沒結婚就生了孩子,說我沒有父親,說我是私生子。他們不準自家孩子和這樣的孩子混在一起。我回府後,一共沒見過父將幾面,主母更視我爲眼中釘肉中刺,只有哥哥一直照顧我。只是哥哥剛失去雙腿,此生恐怕再沒練武的機會,我怎麼能在他面前提練武的事情?這不是再給他心裏扎刀嗎?小九身無長物,只盼求得三哥憐憫,授我安身立命之術。”

    祁連聽完這一番話,思忖良久,點了點頭,“只要你願意,我可以傾囊相授。從明天起,每天寅時和傍晚下學後,來東序後面竹林的院落。只是我每日吩咐你做的你必須做到,否則第二天你就不必來了。”

    陌九重重點了點頭,算是應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