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自己還和他打了一架,還差點讓他當衆摔下臺。
看着他剛剛從自己身邊走過的樣子,那個意味深長的眼神,分明也認出了自己。
這個意想不到的插曲給陌九的衝擊太過劇烈,她只能不斷安慰自己,想讓自己平靜下來。
沒事沒事,好歹當時也算是在危急關頭出手相救,他應該會念這點情分吧!
轉念一想,好像也不一定啊!
畢竟那天差點讓他摔出去的,也是自己!
今天晚上怎麼回事,這暴擊一個接着一個!
她那可憐的小心臟真是受苦了!
前事不論,眼前的情況是,如果他把這件事情抖了出去,不說陛下和娘娘,嫣夫人就會揪住這件事,好好搞一番動靜出來。
陌九並非不知道,其實嫣夫人一直不喜自己。她這種厭惡很難不察覺到。
有旁人在,她作爲陌府的女主人不得不顧着陌府的面子,擺出一副母親對自家兒子的慈愛面容。
可一旦周圍只有她們兩個人,她從來不會與陌九說上半句,連眼神也不會施捨半分!
哪怕路邊有隻長滿賴瘡的小狗,人們從旁邊走過去都會忍不住看一眼。無論眼神裏包含着什麼情感,最起碼注意到了。可是嫣夫人,自己的存在對她來說就是種折磨!
因此,陌九也很懂事地儘量避免和嫣夫人單獨相處。
有一次陌九和嫣夫人不經意間撞上了眼神,那一刻她震驚於人世間還有一雙眼睛竟能裝下如此濃烈的恨意!
不過,陌九打心眼裏也並不記恨她。也許是因爲嫣夫人是哥哥的母親,也許是因爲她雖然厭惡自己終究也沒出手,也許是因爲她也不過也只是個普通人。
饒是任何人都無法忍受這種事情。
原本,她生活安逸幸福,夫妻恩愛,兒子聰明孝順。突然有一天,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的十歲孩子,毀掉了她所擁有的這一切。
從那一刻開始,她才知道深愛的丈夫一直在外面有別的女人。一直瞞自己,這一瞞就是十幾年。
自己含辛茹苦帶大的兒子,竟然站在他父親一邊,不體諒自己的處境,還要把這個小孩名正言順地養在府邸。
但她自己呢,作爲這個府邸的女主人,卻不得不天天看着這個孩子在眼前一點點長大,什麼也沒辦法做。即使厭惡到極點,旁人面前半分不滿都不能表現出來。
這樣的情況,這個孩子怎麼可能會招她喜歡?
而現在,只不過,那個孩子正好是自己。
人們不是討厭不公平,而是討厭得那杆公平的秤,不是偏向自己。
不過,陌九很清醒,嫣夫人一直按兵不動。可不是因爲她仁慈,下手只是時間問題。
陌府周圍有多少暗衛,這一點,可能除了父將和哥哥沒有其他人知道。饒是她這個陌府的女主人暗中下手也有很大的風險。
不過,如果有一個理由能讓她光明正大地除掉自己,她絕對不會浪費!
而花樓與祁盛打架這件事,如果不處理好,沒準就是嫣夫人除掉自己的導火索。
陌九不在乎自己的死活,可失蹤的母親還沒找到。而且不能讓哥哥陷入兩難的境地,讓哥哥夾在自己和母親中間左右爲難。
念及此,陌九悄悄跟上了儀仗隊。祁盛就走在儀仗隊稍稍靠前的位置。現在人多眼雜,得先把他引到沒人的地方纔好說話。
眼見一個拐彎處,祁盛落在了儀仗隊的後面。四周昏暗,沒有燈光,視線模糊不清。陌九瞅準時機拉住祁盛的胳膊,使出全身的力氣往暗裏一扯,隨即用手壓住他的嘴。
祁盛點了點頭,示意自己不會出聲。
陌九放下手,拉着他走到了花園。
陛下和娘娘一到,原本少有人跡的花園比之前更加冷清。所有的小廝侍衛都被帶到了前廳,隨時等候有任何差遣吩咐,個個都忙得腳不沾地。
花園中央有一片湖泊,往常,陌九用過午膳後都會到附近散步或小憩。午間微風吹拂,甚是愜意。
前幾天,她還盤算着弄條小舟放入湖裏,還有一兩個月就到了夏天,到時候泛舟湖上,採荷花摘蓮蓬,豈不美哉!
而現在,陌九面對一池湖水,完全沒有之前的心思。
祁盛一副看戲的表情,“我竟沒發覺,近日來鬧得滿城風雨的陌府小公子竟是那天和我在花樓打架那一位!”
陌九沒好氣,“你就這麼確定我就是你口中那位陌府小公子?萬一我不是呢?”
祁盛有些好笑,“我又不瞎,老遠就看見你站在陌玉背後,再聯想這兩天的流言,很難不確定你的身份啊!只是我沒想到,你十歲就去逛花樓,十歲就開始爭花魁。”
他低頭從頭到腳打量了陌九幾圈,最後眼神定格在陌九腰部,言語中頗有幾分玩味兒。
“果真一代更比一代強啊,哈哈哈!”
陌九翻了個白眼,“我不與你費口舌,只有一樣想與你說清楚。”
祁盛轉過身,欣賞着湖面,手裏的的扇子“啪”一聲在手中打開,“洗耳恭聽。”
“花樓那件事已經結束,我們今後就當沒發生過。”
祁盛緩緩扇着扇子,眯起眼睛,“理由。”
陌九心裏打鼓,她不瞭解面前這個人,不知道這樣的說辭能不能奏效,臉上還是裝出雲淡風輕的模樣。
“這件事情捅出去,損人不利己,對你我二人皆是如此。五皇子睿智如斯,恐怕早已先我洞察其中利害關係,想必小九今日是畫蛇添足了。”
祁盛悠閒地搖着扇子,語氣中夾雜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凌厲,“我怕尤其是對你更不利吧!陌小公子,可不是這樣沉不住氣的人。”
他說得不緊不慢,陌九聽着卻心驚肉跳。局面不利,他已經知道了自己的處境,而自己卻摸不清楚他的心思。
“就算如您所說,難道把這件事搞得人盡皆知,對五皇子有什麼好處嗎?不過壞處倒是顯而易見的,皇家貴公子夜訪雲良閣,豪擲五百兩爭奪花魁初夜,比試臺上敗於十歲小兒之手,嗯,這長安城的風喲,怕是得刮兩天呢!”
祁盛收起手中的扇子,沒了玩世不恭的表情,轉過頭看着身邊的陌九,“你這算是威脅?”
陌九看着面前的湖水,輕笑一聲,“威脅?威脅不敢當,只不過算是互利共贏罷了,就看您五皇子肯不肯賞臉!”
祁盛停了半刻,又開始搖起扇子,“你如果打算用這個威脅,恐怕得失望啊!小公子怕是剛來,不知道我一直花名在外,你說的這些,對我而言,簡直是家常便飯。”
聽他這麼說,陌九緊張了,自己手裏並沒有什麼好牌,如果他不接受提議,那接下來還有什麼條件可以拿出來談呢?
她偷偷打量祁盛的表情,想先從他的表情來判斷他是真的十拿九穩,還是隻不過像自己這樣表面在強裝鎮定。
可是,從她的角度望過去,只能看到祁盛的側臉,更何況爲了不讓他發現,也只能有意無意掠過幾眼,根本無法捕捉他的表情變化。
沉默半晌,祁盛開口,“我也可以不說這件事情。只不過,我有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