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原摸了摸黑衣人的臉,擡起頭,盯着陌九,臉色凝重。
“他,帶了人皮面具。”
陌九追問,“想拿下人皮面具,可有方法?”
李原從隔壁拿來藥箱,拿了一瓶藥水,在手上滴了幾滴,雙手在那人的臉上這裏按按,那裏壓壓。
隨後,手指沿着整個臉的外沿劃了一圈,最後按住眉骨,捏着整張臉皮往上一扯。只聽“嘶”地一聲,一層薄薄的人皮面具,聞聲而落。
“王止!”
陌九驚呼出聲。
這次輪到李原驚訝,“你認識他?”
陌九沿着牀邊走來走去,停下來看看他,又搖搖頭,接着踱步。
“他現在應該待在幽蘭殿,怎麼會出現在這裏?還扮作了魏府地牢的守衛?”
李原越聽越糊塗,“你怎麼越講我越聽不懂了!竟然還牽扯什麼幽蘭殿?”
“嗐,舅舅,我之前做暗衛的時候,在三哥,就是三殿下祁連的幽蘭殿見過他。他是三哥的近身侍衛,我們交過手,他還用羽箭射過我。”
她走到桌旁,坐了下來,自顧自地邊說邊傻笑。
“那扔飛刀的手法,我想過是三哥,倒從來沒想過可能是他!”
李原一巴掌拍在她後腦勺,將她從幻想拉回了現實。
“不管他是誰,你都得想想怎麼辦!眼看着天快亮了!”
他走到陌九身邊坐下,按着剛纔陌九的思路繼續分析。
“你剛纔也說了,不能殺也不能賣,那隻剩下一條路,放他走。”
他晃了晃手中的人皮面具,“不過,你首先得考慮一下,這張面具還要不要還他!”
這也正是陌九正在考慮的。
要對付魏府,光憑自己的力量估計不夠,要是能拉上一個夠分量的盟友,會是很大的助力!
三哥,就是個不錯的盟友人選!
當今天子正值壯年,未立東宮。朝中重臣,卻早暗地裏站隊。
除了魏府一心扶持五殿下祁盛外,剩下的皇子中,就數三哥祁連,在文武百官中威望最高。
這次,如果明晃晃地讓王止背鍋,不僅自己可以全身而退,還能挑起魏府和三哥之間的矛盾。
到時候,不管是坐收漁利,還是趁勢結盟,都是有百利而無一害。
陌九盯着牀上的人發呆,李原揮了揮手。
“喂喂,你想好了沒有?眼見天就亮了!”
陌九拳頭往桌上一砸,下了決心。
子夜,李原拔出銀針。
黑衣人睜開眼睛,坐了起來,先是摸了摸自己的臉,沒有暴露身份,放下心來。
環顧四周,只有李原,坐在桌邊喝茶。
“你們,想怎麼樣?”
李原奇怪地左右看看,“你們?這位兄臺,敢問這個‘們’在哪兒?”
王止也不客氣,直說道,“那個女的!”
李原噗哧一聲笑了出來,這是他第一次聽人這麼形容陌九,總覺得有點滑稽!
“祁國的女兒家,可不是能隨便見陌生男人的!這月黑風高,自然,還是要避嫌!”
王止不善口舌,只想來個痛快。
“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李原懶得和他廢話,丟過去一份地圖。
“上面有出路,跟着走,就能避開暗衛。”
李原倒是無所謂,輕輕鬆鬆給自己斟茶。
“你也可以不信!”
王止垂眼沉思,眼下處境,除了相信這個文弱書生,確實沒有更好的辦法。
猶豫半晌,他還是把地圖塞進懷裏,起身走到窗前,正要飛身出去,又轉過頭來,問道,“爲什麼幫我?”
李原聳了聳肩,“沒什麼,就江湖義氣咯!”
王止輕笑一聲,也不戳破,朝着屏風後面,低聲說了一聲,“謝謝。”
轉身,消失在黑暗中。
陌九從屏風後走了出來,看着舅舅正一臉玩味地盯着自己,撇過眼睛不去看他,走到窗前,看着王止消失的方向。
又擡頭看着深藍的夜空,今晚的月亮可真亮!
李原走到她身邊,並肩一起欣賞如水月色。
“我認識的陌九,什麼都會做,就是不會做對自己無用的好事!”
挑眉,補充了一句,“除非有特殊原因。”
微風吹拂,月亮遙遙掛在樹梢上。
陌九長嘆一聲,徐徐回答,“唉,總有什麼比赤裸裸的利益更好,比如夏日的微風,再比如,今晚的月亮……”
臉上裝出輕鬆模樣,可是內心又隱隱有些不安。
“您說,這件事,是不是就這樣了?”
李原聽出話語間的憂愁,安慰道,“除非有人直接跑到老宰輔面前,揭發真相。否則沒人會懷疑,現在在辟雍備考黃字級擢考的陌小公子,會跑過來搗毀地牢!”
李原摸了摸陌九的頭,輕聲道,“早點休息,會診就快結束了。明天下午,咱們就回辟雍。”
陌九點了點頭,夜色如水,冬月入夢。
他們再回到辟雍,已經是第二天傍晚。
站在醫舍,俯視着辟雍裏熟悉的一切。
之前幾天,好像一場噩夢。現在夢醒了,又回到了現實。
一切和之前一樣,又好像什麼地方已經不一樣了。
陌九迫不及待換上了之前的衣服。
留仙裙重新鎖了起來,李原把它藏進了衣櫃深處。
接着走到陌九身邊,“好了,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她好像又回到了之前沒心沒肺的時候,仰起無憂無慮的小臉,看着窗外隨風飄落的枯葉。
“打算?就打算好好學習,通過一關又一關的擢考啊!不然,還能怎麼樣?”
李原見她恢復了元氣,心裏一顆石頭稍稍落地,故作輕鬆道。
“那你可得好好努力,我還指望着,等我老了,走不動的時候,就坐在你的將軍府,等人來伺候呢!漂泊半生,咱們也過過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生活!”
陌九輕輕捶了捶他胸口,“就您這體格,等走不動路,可還得好多年呢!且等着吧!”
聽說陌九今天就能搬出醫舍,已經有好幾個人等在門口,左等右等不出來,不耐煩地開始叫嚷起來。
“小九,這躺着躺懶了是吧?還去不去練武呢!”
是鄭陵。
“還有大司禮的擢考,是不是不想過了?”
鄭齡也來了。
“要不就是玩牌九,輸怕了,躲在醫舍不敢出來吧!”
呂梁還是老樣子,一點沒變。
陌九答應了一聲,朝外面跑去。
“等等我,我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