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三月初到十二月底,從春日的灼灼桃花,到冬日的大雪紛飛。陌九伸出手,雪花落在手指上,頃刻間化成一小片水跡,片刻後消失地無影無蹤。
這是她來到長安的第一個年頭!
幾人站在辟雍門口,看着漫天飛舞的鵝毛大雪,抱拳互道珍重。
白府的馬車跑在前頭,白起撐了傘,跑到大雪中,回過頭和陌九道別後,鑽上了馬車。
“小九,大陵,我先回。假期有時間,再去府上找你們。你們要覺得無聊,也歡迎隨時來找我,一定奉陪!”
幾人連連答應,揮手告別,接着又是幾家的馬車到了。
人越走越多,還剩下幾個的時候,呂梁才慢吞吞地拖着幾個大箱子大包裹,走到門口。
“嚯,”鄭陵看着他這大包小包的樣子,發出一聲感嘆,“呂梁,你是打算明年不來了嗎?”
陌九掂量了下那些大大小小的包裹,調侃道,“你這哪裏是放假,分明是在搬家?”
呂梁累得坐在門檻上休息,“就你們這些人,自然沒什麼家當,有什麼東西好搬?我和你們可不一樣。不跟你們廢話了,我家馬車到了!”
衆人看着面前四匹馬拉的豪華馬車,瞠目結舌。
整座馬車車身都是頂頂昂貴的金絲楠木打造,外壁上的畫是時下數一數二的畫家手筆,就連馬車上鋪的毯子都是用的一匹十金的蘇繡,十個手藝精湛的繡娘繡上一個月方得一匹。
馬車上跳下兩個家丁,接過箱子和包裹,搬上馬車。
趁着這搬東西的功夫,衆人都稀罕地摸上了罕見的金絲楠木,嘖嘖稱奇。
陌九嚥了咽口水,“你家到底什麼來頭?你不是說,令尊就是戶部一個上不了檯面的小官嗎?”
呂梁看他們一副沒見過世面的樣子,趾高氣揚地在下人的攙扶下走上馬車,哼了一聲,“鄉下人,沒見過世面。”
馬車急馳而去,只留下幾人,站在原地,吞着口水,恨得牙齒癢癢。
陌九指着逐漸遠去的馬車問鄭陵,“就他這傲氣勁兒,你是怎麼和他做上兄弟的?”
鄭陵忿忿地用鼻子哼了一下。
“不過家裏有幾個臭銅板罷了,真以爲了不得了?且看明年來了,哥幾個怎麼治他!”
說笑之間,陌府的馬車穿過重重雪幕,停在門口,兩人爬上馬車。
陌府和鄭府相隔不過幾公里,前幾天,陌九便邀了他一起回去。鄭陵正愁一路無聊,痛快地答應了下來,寫信告訴了府裏。
人越來越少,鄭齡的馬車還沒來。
陌九掀開簾子,“小齡,要不然我們先送你回去?”
鄭陵的腦袋也從窗戶探了出來,“或者你跟我們回府,住兩天再走。反正假期纔開始,好好玩玩!”
鄭齡笑着搖了搖頭,“不用不用,已經僱了馬車,待會兒就來。”
兩人見狀,道了聲平安後,吩咐車伕啓程。
馬車裏早已經點好了暖爐,陣陣熱氣,烘地全身暖暖的。
陌九從馬車底的小格子裏,掏出熱酒和熱茶,“這兩個,你喝哪個?”
鄭陵盯着熱酒不放,心裏的渴望無以言表,最後狠了狠心,還是選了另一個。
陌九奇怪道,“真是怪了,我還以爲你會喝酒呢!”
鄭陵端起茶杯,放在嘴邊吹了吹。
“你以爲我不想?只不過,喝酒誤事,快要過年了,少添點事情吧!”
熱茶下肚,身子熱乎起來。
“誰說不是呢!這一天天過的,可真快,想來我回長安城都快一年了!誒,這回了府,也記得多來走動。咱們靠得近,約了出來也容易。要是呂梁和小齡也在長安,就更好了!”
鄭陵嗤了一聲,“呂梁這傢伙,最是懶的動,估計一回府裏,就不會離開那張牀。還來長安?他哪有這份閒情逸致?”
“話說,這呂梁傢什麼來頭?之前他總是玩笑兩句,一帶而過。今日一看,這傢伙絕對有扮豬喫老虎的嫌疑啊!”
鄭陵對這些事不感興趣,也沒怎麼打聽。
“之前,他倒是和我提過一兩嘴,好像母親家那邊是做生意的。你知道,士農工商,商最低。就算他母親家那邊再有錢,他父親官再小,嫁了過來,也算是高攀。”
陌九給他添了杯熱茶,“要我說,這士農工商的排序,也實在奇怪。規定是有規定,說商人不準坐馬車,不準穿絲綢,兒女不準讀私塾,可耐不住人家有錢啊!有錢買得起這些,誰會和錢過不去?工和農的社會地位倒是在這兒了,比商高出一大截。但沒錢買,要這資格有什麼用?”
鄭陵什麼士農工商的,聽了一大堆,繞來繞去,也聽不大懂,也不怕丟臉,大方承認。
“我懶得想那許多,反正和我關係不大。咱哥們兒只管咱哥們兒的事就罷了!”
陌九提起茶杯和他碰了一下,哈哈大笑,“沒錯,一語中的,還真是這個理!”
馬車外,大雪紛飛,潔白的雪花,飄飄灑灑,在北風的裹挾下,呼啦啦地叫囂着,在山林間捲起一陣白沙。
馬車內,氣氛一片祥和。
兩個少年舉着茶杯,訴說着身邊聽來的趣事,討論着一招一式怎麼打才漂亮有力,想象着在未知的未來裏自己會成爲什麼樣的人!
到了年下,再有什麼煩惱,也是過了年再說。
兩個時辰後,天色已暗,眼看着就要到陌府了!
“要不要去府裏坐坐?哥哥也在,你剛說的招式,既然不同意我說的,咱們就去問問他!”
鄭陵正因着一個招式怎麼打,和陌九吵得不可開交,互不相讓。聽她這麼說,一口答應。
“我還正愁找不到人,既然大司武在,正好有個見證。”
馬伕在外面敲了敲門,“兩位公子,陌府到了!”
鄭陵拉開車門,跳了下去,“我非要在大司武面前,扳回一局。”
陌九也不相讓,見他下去,自己也要下去。
“你看着吧,絕對是我說的對!”
她剛拉開門簾,突然,鄭陵不知見到了什麼,像火燒屁股似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下子跳上了馬車。
“快,快,快跑!”